再隔天,他應該打劫了賣鹽的,不然就是跟醫院合謀,企圖幫洗腎部門開拓客源……
他的創意料理,一天比一天更可怕。
我每天進門前都在擔心,今天他又會發揮什麼創意?對比之下,第一天的創意芋頭甜粥簡直是美味的了。
我再遲鈍也知道他在不爽,可是究競哪裡惹到他,我還是沒搞懂啊!
他讓我想起以前大學修心理學的教授,跟我們分享過一則家庭小故事。
她說,她在生老二以後,每到吃飯時間,大兒子就會又嗆又咳,滿臉通紅、痛苦到快室息的樣子。
剛開始夫妻倆嚇得魂都飛了,以為兒子噎著了,手忙腳亂送醫,檢查之後卻什麼事都沒有,兒子也恢復正常。
可是一到用餐時間,狀況依然。
後來看了心理醫生,推側或許是生了二女兒,兒子不再是家中唯一的注目焦點,加上訓練兒子獨立用餐,改為餵食女兒,兒子本能產生被遺棄的恐懼與不安全感所造成。也許是蓄意,也或許是潛意識所造成的生理反應,但他明白這樣父母又會將全副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
齊雋的行為很像那個缺乏愛的孩子,手段不盡然相同,但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只是要讓人正視他的憤怒與痛苦吧?
我在想,是不是該找個時機和他談一談,再這樣下去,我身體真的吃不消啊——
「你還沒睡?」準備就寢的齊雋,看見我房裡的燈光,探頭進來問了問。
扣除掉創意料理不提,他還是會跟我說話,只是沒什麼表情、沒什麼情緒起伏而已。
不像以前,打聲招呼就走人,他多看了我兩眼,狐疑地走進來。「你身體不舒服?」
「嗯……」我蜷縮成一團窩在床上,撐起有點慘的笑容,冷汗直冒。「胃痛。」
他臉色一變。「幹麼不早講!」
他問了我健保卡放哪兒,回頭抱起我,順手撈了我放在玄關櫃上的車鑰匙,用最快的速度開車送我去醫院掛急診。
躺在病床上吊點滴時,他一直盯著我,不發一語。
醫生開了藥給我,交代我這段時間吃清淡一點,太重口味的食物都別碰,以免腸胃負荷不了。
點滴吊到一半,疼痛已經緩和很多,但他還是抱著我離開醫院,進家門,順勢與我一起窩進床上來,摟抱著沒鬆手。
喂喂喂,你會不會太理所當然了一點?
「睡一下,我會看著你,有事說一聲。」
人家都這麼說了,我想抗議也不好說出口。他只是不放心,想照顧我罷了。
我沒力氣與他爭辯,剛剛打的點滴發揮效用,我很快便跌入深眠之中。
第4章(1)
夜半醒來,床頭還亮著小燈,牢牢圈在我身上的臂膀一直沒鬆開,連翻個身都不行,難怪我睡不沉。
「需要什麼?」身畔的人立即問道。
「喉嚨有點幹。現在幾點了?」
「凌晨兩點。」他下床,很快地倒了溫開水回來,餵我喝完,又鑽回原來那個位置,將我摟回懷中。
「你一直沒睡?」剛剛醒來時,他一直睜著眼看我。
「不用管我,你睡你的。」
「暫時沒什麼睡意,我們來聊聊好了。」
他坐起身,立起枕頭才扶我起來。
「齊雋,我們商量一下,你的創意料理可不可以停止了?」這陣子,真的是酸甜苦辣都嘗盡了,我承認我很沒用,沒他的銅牆鐵胃。
我感覺到他擁抱的力道緊了緊,手臂隱隱顫抖。
「你是笨蛋嗎?受不了為什麼不講?」
感受到他的情緒波動,我了然輕問:「嚇到你了?」
「你那時臉色好蒼白。」他將臉埋在我發間,悶悶地吐出。
還真的被嚇壞了啊?「腸胃炎而已,沒那麼嚴重。」
「……對不起。」
我有些訝然。這些日子,我自認對他算是有一定程度的瞭解,我以為這驕傲的男人是不道歉的。
「沒關係。」我笑了笑,大方地解放他內心的自責。
「……我本來是想看你多能撐。」沒想到我還真的二話不說地吞下去,於是他下手就更狠,如此惡性循環。
我不說,是因為我吃了什麼,他也同樣吃什麼,報復的同時,也沒讓自己豁免。
這種自虐虐人的手段,說實在的,客觀來看很不理智,但是從情感面來看,卻讓我很心疼。
像是一個受了傷,卻不知道該如何適切表達出自己的痛,受困無助的小男孩,於是用了損人不利己的方式,讓我正視他的情緒。
問題是,他到底是想逼出什麼呢?
「那你現在想談嗎?」
「……你說謊。我討厭別人欺騙我。」
喔,因為信任我,所以發現我騙他才會那麼火大,但——
「我騙了你什麼?」
「你對應酬的定義,就是和男人吃飯約會,濃情密意吻別?」
他看到了?
我苦笑。這真是無妄之災啊。
「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把它當應酬,當然也有一點點老朋友敘舊的成分在,不過主要還是我家自創品牌的衣飾要在他們的商城設櫃,我去跟他談一些成數細節那一類的。」雖然我管的是財務部門,不過總是自家的事業,有私交當然會事先接洽,談出更好的條件,再交由業務部去處理,彼此間有默契,也好進行得多。
「談生意需要到吻別嗎?你都是這樣在談的?」
「當然不是。這個比較特別——他是我前男友,交往過兩年。」
他哼了哼。「很好啊,門當戶對,幹麼分手?」
「我心裡有別人,而他夜店把妹、熱吻被八卦雜誌偷拍到,就分了。」
「你完全無法容忍男人犯一丁點的錯嗎?這麼嚴苛?」
「不是的。那時候,我們都太年輕,他條件好,年輕氣盛,偶爾在外面玩,享受被女性愛慕所包圍的虛榮感,有時會失了分寸,我不是不瞭解他口中所說的愛情,我也願意相信,一個男人愛與不愛,女人的感受最真,騙不來,他只是心性還不定而已。我不是真的無法原諒,畢競,我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