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爹等你啊!」他喃喃低語,拍拍愛妻的肚皮。
「弟弟,姊姊也等你唷。」芊芊學父親說話。「你快點出來陪我玩,知道嗎?」語落,也學父親,一本正經地拍拍娘親的肚皮。
德芬被這對父女倆逗樂了,笑得花枝亂顫。
◎◎◎
「怎麼大夥兒這麼開心呢?發生什麼事了?」另一個人走進內廳。
「叔叔!」一見到他,芊芊便歡呼地下榻,飛奔投入他懷裡。
他蹲下身,讓她跨坐在自己雙肩上,高高扛起,芊芊歡悅地笑。
黑玄瞪視弟弟。就是這傢伙把自己女兒變成一個沒規沒矩的丫頭。「芊芊手上那把弓是你給她的吧?」
「是我給的啊。」黑藍坦然承認。「怎麼了?」
還問他怎麼了?
黑玄臉一沉。」你又想教她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了?」
「看不出來嗎?」黑藍明知兄長生氣了,卻樂得開懷。「我教她射箭啊!你不知道你女兒很有天分啊,才玩了一下午就有模有樣了,假以時日,她的技術不會輸給一流的神射手。」
「你就不能正經點嗎?非得把我好好一個女兒搞成人見人怕的女羅剎?」
「芊芊,你聽見沒?你爹爹居然說你是女羅剎。」
「什麼是女羅剎啊?」
「就是鬼見愁嘍!說你啊,連鬼見到都覺得害怕。」黑藍不客氣地挑撥離間。
「爹!」小女孩生氣了,高高嘟起紅潤的櫻桃小嘴。
「黑藍!你──」黑玄惱火了,驀然起身,挽起衣袖,眼看就要給不識相的弟弟一頓排頭吃。
德芬忙拉住他。」小藍說笑的,你這做哥哥的幹麼跟他計較呢?」
「就是嘛。」黑藍眸光閃亮。「哥你也未免脾氣太糟了,還是嫂嫂善解人意,又大方又賢慧,真可惜,怎麼娶到她的人就不是我呢?」
「黑藍!」黑玄更火大了,什麼都可以忍,吃他娘子的豆腐這可萬萬不能忍。
黑藍嗤笑,戲謔地望向德芬。「看來大哥要爆發了,嫂嫂,弟弟還是先閃為妙。」語落,他扛著侄女俐落地旋身。
黑玄衝著他背影怒吼。「你不准再挑三揀四了,明年就給我找個女人成親!聽見沒?早點給我滾出這個家,自己過日子!」
黑藍裝作沒聽見,速遠閃人。
「這小子──真是氣死我了!」黑玄氣呼呼地抱怨。
德芬笑著將他拉回軟榻,安撫地拍他的背。「明知道小藍故意逗你的,你何必當真呢?」
「再怎麼玩笑也不能玩到你身上!」黑玄懊惱。「他膽敢吃我女人的豆腐,你說該不該扁?」
「好好好,該扁該扁。」德芬笑聲如銀鈴,於室內迴盪。
黑玄聽著,怒火漸滅,胸臆傾倒一斛柔情。
「不生氣了吧?」德芬見他眉宇放鬆了,嫵媚一笑,親了親他臉頰。
他挑眉,忽地邪笑著靠近她。
她知他意欲何為,連忙躲開。」別鬧了,我有正經話跟你說。」
「什麼話?」他一把攬住她後腰,強迫她偎進自己懷裡。
她不情願地掙扎著。」我說,我下午出城時,去城外那些農家巡了一趟,看來今年秋收很豐盛。」
「這我早知道了。」黑玄漫不經心地應道。「刺使跟我報告過了,不只金穗花城,今年襄於州各地收成都很不錯,歲收可望是去年的兩倍。」
「可日前我王姊不是頒布了土地稅制改革令嗎?大貴族們名下的土地愈多,上繳國庫的稅收比例就會愈高,今年我們可要繳納不少稅賦啊!」
「是得繳納不少。」
「我聽城主大人說,很多貴族對此次的稅制改革很不滿意。」
「當然不滿意,哪個人知道自己身上會被多剝一層皮卻不覺得痛的?」
「那怎麼辦?」德芬有些憂心。「他們不會因此反我王姊吧?」
「要改革,總是得面對某些阻力。若是希林如今國勢衰微,連年欠收,你王姊行這稅制改革,後果如何我就不敢說,但現實情況是各地風調雨順,百姓們的日子一年過得比一年好,不僅有田可種,稅賦又比往年減輕,百姓們對女王、對這個王室可是崇敬愛戴得很。有百姓撐腰,貴族們又哪敢輕舉妄動?何況百姓莊稼收穫豐富,各地領主的歲收亦會跟著水漲船高,我們是互蒙其利。」
「那倒是。」德芬同意夫君的分析,尋思片刻,悠悠一歎。「王姊做得真好,對吧?若是我來做,恐怕就沒有她的智慧與魄力了。」
「不,你也別小瞧自己了。」黑玄捧握愛妻臉蛋,專注地凝視她,眼裡藏不住濃濃愛意。「我相信以你的聰敏圓融,以及一顆為百姓著想的心,你若成王,做得不會比你王姊差。」
得他稱讚,德芬臉頰紼紅,又是喜悅,又難免嬌羞。」夫君可真看得起我啊!」
「我說過了,你才是我心目中最最仰慕的女王陛下。「他舉起她手背,吻了吻。」也是最最疼愛的。」
他曖昧地在她耳畔吹氣,她被他逗得耳朵發癢,嬌嗔地推了推他。「討厭,光天化日的,你想做什麼啊?」
「你說呢?」他拿她之前的話回敬,大手不安分地探入她衣襟內。
「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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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於州境,斐城。
「是德政啊!」
茶樓裡,一群鄉野匹夫七嘴八舌地討諭著女王於日前頒布的土地稅制改革令,說到興起處,個個口沫橫飛。
「讓擁有愈多土地的貴族,負擔更多的稅賦,女王陛下這稅制改革實在是造福百姓啊!」
「是沒錯,可是從貴族身上剝皮,來貼補我們這些老百姓,那些有權有勢的貴族們心裡會很不爽吧。」
「自然是不爽了。」
「那他們該不會找個借口,起兵造反吧?」
此言一出,一夥人面面相覷,忽地都大感憂慮。
「對喔,要是那些大貴族們不服,領私兵造反,那該怎麼辦才好?」
其中一位老人將目光投向一名臨窗而坐的男子,男子約莫三十多歲,臉龐瘦削,頗見風霜,卻仍不掩俊逸出塵的好相貌,身上一襲布衣洗得乾乾淨淨的,更襯他斯文從容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