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朱芝芝猛地撲倒在地,嘔出一大口血。
周將軍一分神,槍尖急急停在她面前。
怎麼回事?他的長槍還沒有碰到她一毫。
他這才注意到,她身上除了荊棘劃破的傷口外,左手臂一處刀傷深可見骨,腹部也在不停地流血。她身上,黑色的是墨汗;暗紅的,卻是凝結在衣襟上的血跡。
朱芝芝費力地抬起頭,一雙眸子閃爍著複雜的情緒,在夜空下份外明亮。
「周將軍,你要想殺我,可要……趕快,我恐怕……堅持不到你下手了 !」
議事廳內,慕無極焦急地踱著步,先是盼著朱芝芝能毫髮未損地出現在眼前,接著退一步,希望她受到驚嚇但總管回來就好;到了最後,他再也不敢奢望,只盼牛尾山那邊趕緊捎個信息回來。
「王爺,周將軍回……」
不等通報完畢,慕無極就衝了出去。
也顧不得禮數,周將軍將懷中黑糊糊的一團東西放在地面的擔架上 ,有軍醫早在邊上等候。
「王爺,這是……」
「朱芝芝!」慕無極幾乎是暴怒地衝到擔架邊上。
頑固如周將軍也不禁感歎。果真情深意重,都這樣了,王爺竟然還能認出來。
「這……這誰下的毒!」
「稟王爺,這不是毒。」
「都全身漆黑了還不是毒?」
周將軍乾咳了兩聲,「王爺,照朱姑娘的說法,黑色的是墨汁,是她自己『偽裝』所塗的,至於傷……」事實上,她只來得及說完這些,就昏死到現在。
但是有人顯然對這些傷的形成原因並不感興趣,而是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傷的程度上。
「她、還、有、傷?」這幾個字慕無極是自牙縫裡擠出來的。
原本黑糊糊一片,他也看不清楚,走近細瞧才發現她傷得有多誇張。
左臂一道發傷深可見骨,腹部血肉模糊,腰後一直在流血……該是被利器前後貫穿了。
慕無極頓覺大腦一片空白,胸口被重重一擊。方纔的緊張逐漸消退,剩下的是比剛才難受萬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楚與心疼。
她一個弱女子,竟敢孤身跑到敵營去探聽情報,如今能活著回來已是老天給的奇跡了。只是,她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也不知道到底……
他心疼得無以復加,恨不得那刀刀劍劍都刺在自己身止。
第5章(2)
「劉軍醫,她到底如何?」
「王爺請放心,朱姑娘雖然傷重,卻好在都未傷及要害。之所以昏迷,主要是一路帶傷奔波,失血過多。得立即清洗傷口,進行包紮。」
將朱芝芝安置在他房裡後,慕無極差人送來熱水,除了軍醫外,他將其餘人喝退,由他親自先替她擦拭身體再由軍醫接手。反正「王妃」的謠言他已散播出去,軍中也沒有他信得過的男子,只有自己硬著頭皮上陣。
墨汁一去,白淨的肌膚立刻呈現在眼前,他原本還擔心自己會心猿意馬,卻在看清楚傷口後深深地抽了一口氣,一顆心涼去半截,什麼心 思都沒了。
她潛入時被西蠻軍發現了!
她竟然正面和那幫蠻族對上!
老天,真是萬幸!
在軍醫完成包紮的工作也離開後,慕無極不知道是第幾次感謝老天,讓她活著逃回來。
「見到我用得著這麼痛苦嗎?」
黑 亮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睜得老大,神情頗為委屈。
慕無極有一瞬間失神。
他想過一千種方法來教訓她的膽大妄為,想過一萬種說法罵到她再也不敢衝動行事,但好不容易盼到她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顫抖的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臉龐,口中喃喃道:「你還活著嗎?」
他像是在問她,更像是在問自己。
朱芝芝只是傻傻地笑,笑著笑著,眼角便不禁有些濕潤了。
是,活著,她也才剛剛知道自己還活著。
◎◎◎
在西蠻軍營的時候,她都嚇傻了,身上的傷疼到麻木,卻還是拼了命想活著回來。她想,如果知道敵營嚴密到這麼誇張的地步,大概他求她,她都沒膽來。
最最不該的,就是對自己的技術太有信心。要是死在這裡可怎麼辦?死得不明不白?這樣一想,忽然胸中湧現一股不服氣,她非要活著回去不可。
因為只有她活著回去,這驚險的一晚才有意義。
那時候那樣的害怕、那樣的恐懼,她都沒有哭。
現在她卻忍不住想哭,哭給疼她的人看。這樣的淚,才讓她覺得流得有價值,因為有人會心疼。
「以後不許再這麼胡鬧!」
「我……」下意識想反擊,但在觸及他警告的目光後,她聰明地選擇閉嘴。
「對了,你快扶我起來。」突然想起某事,朱芝芝又道。她險些誤了大事!
「你現在的樣子還想起來?」
他的語氣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說了天大的笑話!
「我這不沒事了嗎?軍醫不也說了,要害都避開了。」
慕無極很給面子的鼓掌,「是,『盜仙』大人真是好樣的,既然如此,一會本王也在自己身上開個洞,要從前面貫穿到後面,最好可以透 光的那種,然後再澆上墨汁,製造出一種血肉模糊的感覺……沒關係!你別擔心,反正避、開、要、害了呀!」最後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
「你說的是『耳洞』吧……」對上某人殺人的目光後,她識相地改口,「我錯了,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可是你總得讓我把探聽到的消息寫下來吧。」
「消息?」怪不得西蠻人把她傷成這樣,看來她果真在人家地盤上撒野了。
「你這個主帥活該被人罵,對戰事一點都不關心。也不想想,憑我的能力,如果沒有什麼收穫,怎會平白無故被傷成這樣?」
那個「墨汁偽裝法」是笨了些,但確實是這種條件下最管用的方法,這幫外行人一定自以為是在笑她笨了。
「你真的……」
「牛尾山偷襲確有其事。」
其實這件事,她也覺得自己做得有些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