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飯?」電話那頭可疑地停頓了幾秒鐘,「……吃了。」
他登時不悅的皺起眉心。「是嗎?」
「……等一下就吃。」她承認。「有什麼事嗎?」
「你在幹嘛?」
「畫圖。」
「後天晚上七點,到晶華酒店地下三樓的晶英會館。」
「為什麼?」
「我升職了,」他輕描淡寫地道:「所以有個簡單的慶祝餐會,我們選在晶華酒店地下三樓的晶英會館,用餐方式是你最喜歡的buffet,穿著簡單舒服大方就好……你不是有件米色洋裝嗎?穿那件挺好看的,後天就這麼穿吧。」
「恭喜你升職。」她遲疑了一下,歉然道:「但是我後天恐怕不能去。」
他作夢都沒想到陳蘭齊會有拒絕他的時候,不禁愣了好半晌,回過神後不由得臉色一沉。「為什麼不去?」
「呃,我得趕一張圖……」
「有差那三個小時嗎?」他心底渾不是滋味,明顯不高興了起來。
這次升職雖是他職場生涯上的一大勝利,卻建立在至今仍臥病在床的徐醫師的失敗和痛苦之上,像這樣的升職酒宴,對他而言何等諷刺?
如果不是礙於交際上該盡的禮儀,他根本不願這麼大張旗鼓地慶祝。
所以要是陳蘭齊當天晚上能去,那麼在衣香鬢影卻虛情假意的交際應酬中,他至少還能有個可以真心說說話的人……卻沒想到她連考慮也不考慮,一口就回絕。
「你……」她心不一慌,有些小心翼翼的問:「生氣了?」
「沒有。我是那麼器量狹窄的人嗎?」他冷冷地道。
明明就在生氣……
電話那端的陳蘭齊,既苦惱又猶豫地看著手頭上進度嚴重落後的圖稿。
也許是太在意、太想讓德國出版社有個好印象,所以她這幾天來扔掉了無數張鉛筆草稿和彩稿,還壓力大到胃酸逆流,每天只能啃蘇打餅乾充飢。
眼看十天的期限即將截止,她大後天就得交圖了,可是手頭上這張才完成不到三分之一——
「我去!」她一咬牙,心一橫。
「我沒要你那麼勉強。」又不是要押她上手術台。項康不悅地皺起眉心。
「不勉強,一點都不勉強。」她急急陪笑道,「我非常榮幸能夠參加您的就職典禮——」
「陳蘭齊,我是升職做主任,不是就任當總統。」他捏捏鼻樑,抑下忍俊不住的笑意。
「沒睡飽,所以有點精神恍惚……」她尷尬地乾笑。「不好意思。」
又沒睡飽?
項康正要追問,手機收到來自護理站電話插撥的訊息,他只得匆匆結束通話,起身大步走回醫療大樓。
陳蘭齊慢慢把手機放回桌上,看著筆下那個一身雪白透著金色光芒、笑容燦爛的陽光王子,和背對著他,一身深紫如黑夜、神情憂傷的影子公主……心,不由得泛起一抹疼。
童話繪本裡的影子公主,最後還是被王子看見了,他們在曙光乍現的那一剎那,觸摸到了彼此。
可是在現實的世界裡,幸福的夢想,會有實現的一天嗎?
第5章(1)
隔天一大早,門鈴就叮咚叮咚地狂擾人清眠。
陳蘭齊做完工作到凌晨四點,是在再也撐不住沉重的眼皮,才累癱在床上睡了不到三個小時,瞬間又被門鈴給驚醒。
嚴重缺乏睡眠的心臟狂跳不已,她冒著冷汗地坐了起來,一時間還分不清出那個吵死人不償命的嗓音是什麼。
稍定了定神,她拖著沉重遲緩的腳步走向大門,湊近鷹眼一看——
項康?他來做什麼?
「現在幾點了?」她拉開門,腦子裡還是一片漿糊。
「七點。」他揚揚手上提著的東西。「陪我吃永和豆漿。」
「啊?」他愣愣地看著他逕自大步走進屋裡,半晌後才想起要關門。
項康把一整袋東西放在靠窗邊的茶几上,打開袋子拿出一杯溫豆漿遞給她。
她有些遲鈍地接過,慢慢插吸管,慢慢地喝著。
「你怎麼了?」她終於發覺她的異狀。
「嗯?喔,沒什麼。」她努力保持不讓眼皮掉下來,努力睜大眼睛對準焦距看著他。「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下午的診。早上只有九點一個會議,等吃完再去。」
「噢。」她點點頭,繼續低頭喝豆漿。
他凝視著她,「你這幾天在忙什麼?」
「畫圖。」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你是畫圖還是拚命?」他濃眉斜挑,面色微顯不悅。「是不是又連續熬好幾個晚上了?」
她心虛的笑了笑。
「陳蘭齊,你想爆肝過勞死嗎?」他臉色越發難看。
「不會啦,我有找時間睡覺。」她小小聲解釋。
他仍鐵青著臉,「我看你就是過勞死的高危險群。到底是什麼了不起的工作必須要把自己整死?」
「我很以我的工作為榮。」她的自尊心有些受傷。
項康看著她,強忍下滿滿焦灼的擔憂和惱火,放緩了語氣,「光喝豆漿會飽嗎?這裡有燒餅油條和蛋餅,最少要吃完一樣,吃完了以後會有禮物。」
她乖乖接過一套燒餅油條,咬了酥香的食物一口。「什麼禮物?」
「先吃完再告訴你。」他一臉神秘兮兮。
她眨了眨眼睛,迷惑地望著他,見他完全沒有要透露半點口風的樣子,只得依言低頭吃她的燒餅油條配豆漿。
匆匆吃完了早餐,陳蘭齊抽了張面紙擦了擦嘴巴,拍拍手道:「好了,我準備好了,是什麼?」
「是——」
「等一下!」她一臉狐疑的瞅著他。「該不會要送我什麼一日健檢,還是電子血壓計吧?」
項康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猜中了?」她很沮喪。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會那麼沒創意嗎?」他揶揄,將一隻牛皮紙提袋遞給她。「自己看。」
「到底什麼禮物這麼神秘?」她興奮好奇又期待,小心翼翼地拿出提袋裡的物事,看清楚了之後不由得一愣。「你送我一盆蒜頭?」
項康得意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隨即有些氣急敗壞的嚷道:「什麼蒜頭?你看清楚,有長得這麼、這麼清秀的蒜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