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就是仙女,你看她會發光!」
「螢火蟲屁股也會發光,那螢火蟲也是仙女嗎?」他嗤之以鼻。
「反正她是仙女就對了……」她嘟囔。
「你很幼稚耶!」他白了她一眼。
但是從那一天起,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習慣地讓那個聒噪幼稚長不大的小女生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面打轉。
就像彼得潘跟他的小鈴鐺一樣……
小鈴鐺喜歡彼得潘,但彼得潘念念不忘的始終是他心目中最美好的溫迪……
陳蘭齊坐在書店角落裡,手上捧著精裝版童話故事書「彼得潘」,指尖輕輕地撫摸著這一頁,小鈴鐺為了救彼得潘,搶著吃掉被虎克船長下了毒的蛋糕。
她臉上神情憐惜而黯然。
放在鈕扣褲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霎時被驚醒回現實。
「喂?」生怕吵到旁人,她將手機貼近耳朵,小小聲問。
「陳蘭齊。」在這世上唯一會連名帶姓喊她的,就只有一個人。
「怎樣?」她心一跳,差點忘了控制音量。
「你在幹嘛?」
「在書店……找資料。」她有些心虛,如果坦白說是來看童話故事書的,肯定又要被他嘲笑幼稚、長不大。
「又去看故事書?」項康沙啞嗓音裡有著濃濃的笑意。「陳蘭齊,你今年都幾歲了?」
「你到底為了什麼事打給我?」她勉強吞下抗議,因為不想在安靜的書店裡,對著手機發飆鬼吼。
「我感冒了,頭昏腦脹,四肢無力……」他歎了口氣,她這才注意到他鼻音濃重。「而且嚴重地餓扁了。」
「感冒?」她一驚,急切地問:「你去看醫生了嗎?」
鄰近兩名年輕媽媽略帶怒意地抬頭瞪了她一眼,陳蘭齊只得匆匆將童話書塞回書櫃,拎起包包火速離開書店。
一出外頭階梯,她再也忍不住大聲問:「你看過醫生了嗎?吃藥了沒?需不需要打針?」
「我就是醫生。」項康疲憊地笑了起來,還有心情打趣,「你忘了?」
她頓了下,沒好氣地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閣下是心臟外科醫生,不是耳鼻喉科醫生吧?」
「嗯,腦筋清楚,幸好沒有被那些脫離現實的童話故事毒壞了。」
他到底是打來求救還是抬槓的?
「話說回來,」陳蘭齊眉頭皺了起來,既擔心又火大。「你按錯電話了,你原本想打給香華吧?假如你病得昏昏沉沉,忘記自己女友的手機號碼,我這個老同學是可以好心點幫你代撥……」
「香華出差了。」他懶懶地道。
所以才打給她這個後備的冷板凳球員?
一口氣嗆在胸口,她花了好幾個心跳的時間,才得以把突然湧上的自憐自艾推開。
不對,她是他的好朋友,像這種緊急狀況,當然是她這個好朋友派上用場的時候。
「你現在在哪裡?」她自暴自棄地問,「我這就趕過去。」
「家裡。」電話那端,明顯感覺得出項康笑得好燦爛、好得意。
★☆★
陳蘭齊從超市買來一大袋生鮮食材,站在項康居住的那棟建築典雅的大廈前,仰望上方八樓的陽台……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通過門禁森嚴的警衛櫃檯,她撳下「八」的按鈕,在靜待電梯上升的當兒,四週一片岑然寂靜裡,讓她有時間痛罵起自己的沒骨氣。
但是等到出了電梯,踩過高級雪白石英磚地板,來到那扇熟悉的銅色大門前,她還是迫不及待地按下電鈴。
「咳咳咳。」戴著活性碳口罩的項康打開門。
就算戴著口罩,濃密黑髮亂糟糟,一身輕便t恤牛仔褲,他還是帥氣得令人心折。
唉,陳蘭齊,你對這傢伙的迷戀程度也算病入膏肓了。
「我來餵食動物。」她舉高手裡沉甸甸的袋子。
眼前的老同學一頭長髮綁成了辮子,繞在腦後盤成髻,露出了白淨清秀的心型臉蛋,穿著白色貼身棉t和灰色長褲、白球鞋的她,看起來似個一身書卷味的大學生,完全不像是已經快二十八歲的輕熟女了。
項康笑了起來,再自然不過地伸出手接過袋子,「進來吧。」
陳蘭齊走進這間大坪數、明顯是專為單身貴族打造的北歐式簡約空間。
一間主臥、一間書房、一套乾濕分離浴室,其它都打通了變成寬敞的客廳和簡單廚房吧檯。
她最羨慕他家的地方就是,客廳大到足以在裡頭騎腳踏車都不會撞到東西。
「不要客氣,當自己家。」他把食材放在潔淨光滑的吧檯上,拖著腳步癱回米色長沙發上。
她也只敢在嘴裡嘟囔,然後認命的在廚房裡洗洗切切起來。
「不要對我的廚藝太有信心。」她把米淘洗淨了,加了水放進白色康寧鍋裡,開始熬稀飯,不忘事先警告。「只有簡單的稀飯、炒青菜和荷包蛋,你就勉為其難吃一點吧。」
「你還是不考慮去上烹飪班?」項康舒舒服服的躺在沙發上,身上蓋了條毯子,閉上眼睛享受著自廚房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是一種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家的溫馨感。「香華做得一手法國藍帶級的好菜,我可以請她幫你介紹名師。」
陳蘭齊拿著湯勺攪拌稀飯的動作一頓,語氣再難掩飾一絲脆弱的憤慨嘲弄,「對於一個才交往了五個月的女友,你對她的瞭解還真透徹深刻啊。」
「因為我倆一見鍾情。」他抽了兩張面紙擤擤塞得嚴重的鼻子。「喂,陳蘭齊,我有預感就是『她』了。她就是我的『溫迪』。」
陳蘭齊腦際轟地一聲,心剎那間直直向下失速墜跌,手指一鬆,湯勺掉進正沸騰冒泡的稀飯裡。
她驚醒過來,慌忙伸手就去撈,指尖不小心被熱粥燙得刺痛。
「噢!」
「小心點!」項康迅速趕到她身側,一把抓住她的手,匆匆拉到水龍頭下衝了起來,氣急敗壞的低吼:「我是想吃你煮的清粥小菜,不是要吃拿你去煮的『瘦肉粥』……很痛嗎?可惡,都紅了……你忘記自己是靠手吃飯,手對一個畫家來說有多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