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渴望能成為他的肩膀,能為他承擔一些什麼都好……
這個能和她心意相通的男人啊……僅如星火的憐惜不覺轉成細細的思慕,原來他的身影不知何時已佔據了一塊心田。
難哪!她這般模樣又如何能談情說愛?
極緩慢地牽起一抹笑,她語調柔軟:
「不要手下留情啊。」
※ ※ ※
月圓人團圓。
上官紫昂首看著陰霾、沒有絲毫月光的夜空。
回到上官府的整晚,他聽盡奉承阿諛、討好逢迎,人人恭賀他官高厚祿,好比騰蛟起鳳……多了官銜和爵位,真有這麼大的不同?
他覺得累,遠行征戰都不曾讓他感覺這麼疲倦。
不知怎地,在浮華的盛宴裡,他總會想起湛露。
她的棋藝日漸精進,已能和他持續對峙,更甚者打成平手,他不再獨佔上風;她那喜悅的神情,實在讓人難以想像鼎鼎有名的湛軍師也會這麼孩子氣。
也或許,她只會在他面前展露。如她所言,因為他們是摯友。
他淡淡勾起俊雅的唇瓣。
沒有知會任何人,他於席中悄然離去。
遠遠地,他看見自己侯府前有一匹棕黑色的馬兒,體型較之平常馬匹來得小。他覺得眼熟,才靠近,就發現階梯旁坐了個人。
「湛露?」他微訝道。
她聞聲,從擺放在膝上的棋譜裡抬起臉,瞅見他的瞬間,眸子在他面前燦然一亮,歡欣地輕聲道:
「你回來了?」這麼問候似乎不太對,因為這是他的侯府,並不是她的。「哈啾!」她打了個噴嚏,夜裡冷涼,她又在門口待了大半夜。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沉聲問,看到她的鼻頭冷得發紅。
「我……」擔心你。猶豫著沒有說出這句話,她臉微熱,趕忙抓起手裡的書本,「呃,我、我是想找你對局。」
他默然地睇著她。
那注視太銳利,她真是無法對他扯謊,只得道:
「好吧,是綠姑娘說了些話,所以我不放心……」那個上官綠,早先還把小行拐走了,放她一個人在這裡。「你……你還好嗎?」她瞅著他,細細審視他的表情。
他望著她,良久,久到她以為時問似乎停止了。
這是頭一回,她感覺自己居然難以正視他,甚至想要閃躲那灼灼的目光。
驀地,他舉起修長的臂一揮,身上的大氅包覆住她矮小的身子。
「天冷,進去吧。」他低沉道,有力的膀臂落在她肩骨。
如此親密的動作,讓她小小吃驚;但是他的氣息和溫度,卻又這般令她留戀。
「好暖。」她小聲道,感覺好喜歡。
隨著他跨進門檻,那美麗的稜角側面,使她怦怦心動。她胸腔有股衝動,想告訴他,就是現在,把她為女兒身的秘密全盤托出。
「上官,我——」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她的發言。兩人同時回頭,見一官兵拿著公文跳下座騎,匆匆遞上前道:
「上官侯爺,韃靼作亂,北方軍情告急!」
第六章
上官紫被兵部急召。
「定遠侯上官紫,今封你為征西將軍,命你領兵五萬,即刻前往河套地區鏟虜。」
得帥印率領兵馬赴河套地區應戰,在確認過兵部撥允的兵力之後,他嚴肅地沉默住。
兵部更進一步指派:
「命湛露為此役參贊。」
上官紫緩緩閉上眼。
「是。」
※ ※ ※
「士兵五萬,就有一萬五為未曾征戰過的新兵,一萬五為老弱殘兵,易言之,明著五萬兵力,但真正戰力僅一半不到。」
湛露從軍冊中抬眸,聰穎的眼裡有著明悟。
「兵部想鬥垮我們,是吧?」她道。
上官紫沉穩道:
「兵部撤換新任尚書,是東廠的人。」
「啊!」她輕呼聲,想起來了,「四年前,處理遼東民變時得罪他們了,所以現在趁機報仇。」好會記恨哪!竟拿國家大事做鬥爭之器,實在荒謬。
「不管如何,韃靼的確是威脅。」而他們此戰非勝不可。
「沒想到我再次和你齊伍,卻是這種危險情況……」她並無太多憂愁或急怒,只是輕輕笑歎:「他們大概認為我們不和已久,兜在一起不僅不利於戰,更可一箭雙鵰。」實在好狠毒。
「你怕?」他不這麼認為,因為她臉龐始終掛著笑意。
「我怕你大將軍不能打勝。」她一笑,拍拍他的胸膛。
他握住她亂來的柔荑。
「你有把握勝?」
她一愣,溫熱的大掌彷彿能替她撐天,不禁心思蕩漾,他卻是緩慢地放開。她只好不在意,挺起腰桿道:
「出征從來就沒有所謂必勝,但我一定會盡最大力量。」她可沒如外界傳言那麼神仙,只是她每回征戰必全力以赴。
美名美稱並未使她驕傲虛浮,即使是這般惡劣處境,她仍舊冷靜看待。他眼裡閃過讚賞。
「那麼你想怎麼做?」
「嗯,這個嘛……」她撫唇沉吟,睇望軍冊思考良久,而後拱拳道:「啟稟將軍,請讓下官從練兵開始吧!」
他揚唇。
「准。」
※ ※ ※
河套。
指的是流經寧、綏、陝境內,賀蘭山以東、大青山以南之黃河沿岸地區。因黃河流經此地形成一個大彎曲,故稱為河套。
這裡有廣闊肥沃的水草牧地,適合北方遊牧民族棲息。自從蒙古韃靼各部佔領此地後,河套地區就成為他們騷擾明邊境的主要據地。
數年前,韃靼興兵大舉南下,衝擊大同,明軍一觸即潰;韃靼移兵東去,攻古北口入侵,接著進犯順天府,大掠村落居民,焚燒廬舍,大火日夜不絕。
當時,京師兵籍皆虛數,禁軍只有四五萬,半數老弱,半數為高官大臣之家役僕使。明軍束手無策,只能閉門堅守,任憑韃靼在京城外肆意搶掠達八日之久,京畿以及北邊的人民生命財產皆受到嚴重摧殘。
此一民族,始終是大明邊患。
「湛軍——湛參贊,你認為咱們能擋得住韃靼嗎?」一新任校尉非常不放心地問道。
別說幾年前曾經大敗,就算現萑他們有上官將軍和湛軍師,兩人卻不和已久,加之那麼一大群呆鳥新兵和老弱殘將,根本無用,上下完全沒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