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狡狐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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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頁

 

  「住口!」

  她從未對他這樣粗聲粗氣地喝斥過,看她此刻氣得柳眉倒豎,顯然她真的生氣了。

  「你這麼氣沖沖的,是因為我說中了你的心事了?」他笑得更加促狹,「好,現在我可以不說,只是當你日後後悔了才想再來問我,我可就不告訴你了。」

  說著,他已站起身。

  「要走了嗎?」她抿抿唇,望著他的背影,想到離別,心裡的煩躁怒氣便少了些,「你這一次回來可以停留多久?」

  「最多……三個時辰吧。」他望著窗外的晨曦,「早朝之前,還要和父皇密說一些事情。我這次回宮不能驚動太多人。」

  也就是說,他那有限的三個時辰,已在她身上花費掉至少兩個時辰了。

  時間對他們來說,異常的寶貴,寶貴到還未在手中捧出,就已從指縫中溜走。而他竟分出這麼多時間陪著她,她心頭不禁一暖,又有些酸澀。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她輕聲問。

  他回身托起她的臉,微笑道:「什麼都不用做,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這些年她為他所付的種種,他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他與她之間,沒有任何感謝彼此的話,因為他們都知道說[謝]字太過生疏,只用於陌生人之間,而他們並不需要。

  「依人……」朱世弘忽然喊了她的名字,「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娶你為妻。但如果天不從人願,你是否還願意跟隨我?」

  簡依人一顫。他從未說過這種類似求婚的話……

  她沉默了許多,耳畔只迴盪著兩個人的呼吸,她終於下定決心。她知道她讓自己等了這麼多年的時間,也讓他等了很久。時間是把無情的刀,雖然磨利了他的鬥志,但也磨掉了許多曾經讓他們湧起熱情的東西。但對他們來說,心中總有團火一生生生不息地燃燒著,那就是為對方而活的信念。

  「如果……我決定放開手,必然是因為你的手先放開了我。」她說出這一句話時,眼中並沒有淚水,嘴角也依然掛著笑意。

  她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想要她的答案,他只是戰鬥得累了,想在她身上多汲取一點力量而已,所以她不能軟弱。

  果然,聽到她的回答時,他也望著她笑了,在推開門後,他低聲說:「我先走了。」

  點點頭,她沒有起身相送,只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晨曦之中。

  這些年,在每一次的分離時,她都在心中祈禱:這是最後一次,而下一次的重聚永遠不再迎來分離!

  ****

  每次朱禎裕要上朝之前,都會在辛慶宮靜坐很久。今天他起得比往常還要來得早,他一人坐在黑沉沉的大殿之內,週身都覺得寒涼。

  都說皇帝是孤家寡人,以前身為太子時,並未真的感覺到,甚至覺得——皇帝身邊有妻妾無數,又有子孫滿堂,怎會孤獨?直到真的身處辛慶宮內,他才有所覺悟。

  辛慶宮,一個「辛」字道不盡身為帝王的苦,一個[慶]字又譏諷得讓他有口難辯。

  辛辛苦苦了幾十年,驀然回首,卻有誰陪伴在身邊?最寵愛的妃子,還是一直讓他頭疼不已的孩子?

  「陛下,常德王回宮了,正等候召見。」

  太監低低的稟報聲拉回了他悵然的心思,抬起頭,他依稀看到大殿門口有一道欣長的身影,晨曦的光芒在那道身影上鑲嵌了金紅色的光暈,使得他看上去銳利得像是一把利劍。

  「叫他進來吧。」他的聲音很輕。

  片刻後,朱世弘便跪在他面前。「父皇,兒臣回來了。」

  「聽說你昨夜就已經回宮,怎麼現在才來見朕?」他細細的打量著兒子。

  「兒臣半路受了傷,先在寢殿中休息了一陣。」微微抬起頭,衣襟正好露出裡面的白布,這讓朱禎裕一驚。

  「是誰傷你的?是太子?還是世瀾?」

  「世瀾帶兵迎擊,兒臣只有讓他贏得漂亮才算是真正幫他。不過這兩戰折損了一千兵馬,朝中老臣的口舌肯定又會讓父皇為難了。」

  「這些事你不必操心。」他疲憊的揉著眉心,「已讓太醫為你診視了嗎?」

  「兒臣已先自行處理過傷口,傷口不深,有勞父皇牽掛,兒臣惶恐。」

  這兩句關切之後,就是一陣沉默,彷彿他們已疏離太久,即使說出這些慰問的話,都透著一股冰冷。

  「關於你和苧蘿公主的婚事,你還有什麼想法?」朱禎裕終於又再度開口。

  「對方是否已經答應,以新蘿和築陽兩城作為那個冒牌公主的陪嫁了?」

  朱禎裕和朱世弘說話的口氣比起前些年已經和緩許多。

  他老了,眼見太子勢力越來越大,心中的不安也在逐步提升。

  他已沒有能力壓制太子,對於那個大兒子,他是越來越厭倦和反感,但是不到最後關頭,他不會放棄他的。

  即使至今他都還記得世文在世時,曾對他說的那句和衣而臥-——[如果有朝一日施南遭遇大難,太子便是只圖自保的人;父皇是盡全力救國的人;而二哥,他卻是唯一一個願以命相搏的人。「

  這個讓世文即使在重病之時,依然殷殷期待的兄長、他的兒子世弘,會為施南帶來光明的未來嗎?

  他望著眼前這兒子,歎了口氣,「我想這條件,對方是必然不依的。」

  「兒臣當初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也沒指望施南會同意,只是想藉此拖延一些時間罷了。」

  兒子的話讓他困惑地一怔,「拖延時間?」和苧蘿的大戰已然結束,兩國也正在議和,他還要時間做什麼?

  但朱世弘並未多做解釋,繼續道:「太子近日已調動了四萬兵馬在皇都方圓三百里處不斷操練,雖說是保衛皇都,但顯然另有企圖。父皇還要坐視不管嗎?」

  朱禎裕沉默良久後,說:「你在前方手握重兵,他心中自然不安,這操兵演練也並非針對誰,你不必過於敏感。」

  對於父皇的回答,若是在幾年前,他可能會怨父皇過於偏袒太子,但現在他反而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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