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朱禎裕將承恩宮的守衛提高了數倍,每日宮寢內外都有士兵輪番站崗,一副不怕刺客再來,只怕他再也不來的樣子。
但是,逝者已矣,無論再做多少補救都是枉然。
簡依人目睹母親的死深受打擊,自那日起便很少說話。容妃心中愧疚,又極為心疼這個外甥女,所以將她接入宮中照顧,並延請太醫細心調理她的身體。
朱禎裕念在和容妃的情份上,百鳥朝鳳她極盡關切愛護,不僅命人專門在承恩宮的西側收拾出一個側殿讓她居住,甚至準備了宮女、太監專門服侍她,吃穿用度幾乎和公主等同。
但即使如此,簡依人不是一日日消瘦,原本精緻嬌俏的小臉已經尖瘦得幾乎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因為要給母親服孝,她日日都只著白色衣衫,纖瘦的身體被白色的衣裙衫得更加瘦弱,彷彿隨時都可能隨風散去。
這一日,簡依人終於被容妃說動,離開承恩宮散心,她沿著宮中的小路隨意地走了走。
現在正是最好的季節,宮中百花爭艷,滿眼芳菲,但她卻無心欣賞,只是低頭走著。直到路過母親被害的那條小路時,她才不由得停上了腳步,將目光投向母親倒下的位置。
「那牆角開著的,是鈴蘭花嗎?」角落中隱約可見的幾點白色,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幽幽望著,問向身邊的一名宮女。
「呃、是。」因為她入宮之後甚少說話,宮女一時反應不過來,答話答得有些手忙腳亂。
她走過去,低頭看了看,「怎麼在這裡種了一株鈴蘭?」
「聽說是三殿下命人種的。」
「三殿下?」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過得渾渾惡惡的,雖然容妃對她說了一些宮中的人和事,但她沒有認真聽到心裡去,所以乍然一聽「三殿下」這個詞,她根本不知道這人是誰。
「就是在皇子……朱世文。」宮女在提到皇子名諱時,特意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才小聲念出這個名字。「三殿下身體不好,所以只習文不練武。他也喜歡花草,這鈴蘭花就是他和陛下說了之後,陛下專門命人從海外找來栽種的。」
「哦。」簡依人敷衍地點點頭,對這些事還是沒有太往心裡去。
宮女大概是為了讓她轉換心情,就趁勢多說些宮裡的事情給她聽——
「三殿下是前皇后所出,陛下十分愛護他,據說若不是因為他自幼身體不好,陛下甚至有可能立他為太子。」
「是嗎?」她順手扯了一片路邊樹叢的枝葉,「三皇子也可以做太子?那其他幾位皇子不會生氣嗎?」
「太子當然不會願意了,他做太子都已經做了二十多年,怎麼也不可能放棄。不過太子的脾氣為人……反正沒有幾個人喜歡他,您日後見了就知道。二殿下的性子也很古怪,不喜歡和人交往,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所以雖然文才武功都好,但並不得陛下的寵愛。四殿下的身世比較離奇,是陛下認的義子,比三殿下要小三歲。」
第1章(2)
聽著這宮裡的軼聞真是夠亂的,簡依人將抓了一把的葉子隨手一丟,讓葉子撒了一地。「我記得李太妃的臥香殿附近有不少鈴蘭花,那裡要怎麼去?」
宮女聰慧,笑道:「小姐是想看鈴蘭花嗎?鈴蘭花長得最好的地方不是在李太妃那裡,而是在三殿下的寢宮周圍,不如我領您去看?」
她想了想,「算了,皇子的寢宮繞著走比較好。」她又不認得什麼皇子,萬一遇到了,一不小心說錯話可能會給自己惹禍上身,還是避開比較好。
「三殿下為人和氣,從不打罵下人,您要是說去看花,說不一定他會特別高興地親自領您去看呢。」宮女一邊說著,一邊已自作主張地將她領向三皇子的住處。
三皇子的寢宮並不是宮裡最大的,但是陽光充足,還有一條水源從宮牆內穿牆而過,她們還沒有走近就已經可以聞到花香。
簡依人剛剛走到距離吉慶宮門口七八丈的地方時,宮門忽然開了,她見到裡面走出一名少年,手上還提著一個籃子。
兩人不經意對上視線,訝異的同時說了一句,「是你?」
只不過簡依人這句話說得很輕,只有她自己能聽到,而那少年的聲音卻極為響亮,像是恨不得方圓幾里地的人都能聽到他話中所帶的驚喜。
「你是簡小姐?」少年雀躍地問。
「你是……三殿下?」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和這少年在李太妃殿門口見面時,曾聽到有人叫他「世文」。
朱世文果然為人極為和善,忙擺手笑道:「什麼三殿下,你叫我名字就好。」他舉起竹籃,「我要去採點花送給四弟,你是來看花的吧?一起去採好不好?」
她被他說得心頭一動,不由自主就點了點頭。
見她答應,他略顯緊張的五官一下子舒展開來,像是盛放的鮮花般明亮。「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上次二哥正好有事找我,才沒有繼續跟你聊下去,我再冒昧請教一次,你的名字是……」
這一次她不好再隱瞞不說,只得如實呈報,「簡依人。」
「小鳥依人的依人?」他望著她微笑,「你好像比上次我見到你的時候瘦了許多。」
她勉強笑了笑,算作回應。
朱世文用手一指,「我在宮牆後面種了一排桃樹,今年桃花開得好,四弟說他很喜歡桃花,因為他原本住的那個小村子裡到處都開滿了桃花。我這裡桃花的顏色很多,我準備剪兩枝給他送過去。」
兩人一邊走,他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簡依人也不知道該怎樣回應,索性就保持沉默。
宮牆後果然有一片桃花開得正艷,粉紅的花朵如連綿雲彩,讓人眼前一亮。
大概是朱世文常常來剪這些花,所以宮牆邊還擺著一張梯子。他很自然地將那梯子拉過來,靠著一株桃樹放好,隨即就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