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的時候真是險些斷氣……笑到斷氣。
「真的嗎?真的嗎?」容攬雲剛正的臉龐上皆是焦慮,才坐下,又馬上站了起來,「不行不行,我看妳這樣不行。楊伯,你去找找看咱們有沒有什麼天山雪蓮、長命靈芝,還是人參王……」當自己家裡是寶山。
和有禮的楊伯交換個眼神,容似風歎息開口:「大哥,你好煩啊。」見他果然馬上垂頭喪氣地停止比手劃腳,她笑道:「我每天都吃了一堆補湯補藥,再這樣成天躺著吃下去,我怕你過陣子就認不得我了。大夫也說復元得很好,你就甭這麼操心了……還是說,你覺得有哪個地方愧對我了?」她指的是他沒跟她商量就讓殷燁涉險,結果卻害到她一事。
他果然語塞,面露心虛。
「我是想讓他瞭解江湖的險惡……」簡單說就是想讓他嘗到教訓。
「我沒說不行,大哥。」事實上,讓他多點經驗是正確的,「但是,這種事要循序漸進,你總不能叫一個剛生下來的娃兒就開始跑吧?」更何況,殷燁又……她細微地蹙眉,不過很快恢復。
「風妹,我也幫你們處理乾淨了嘛。」鏢物順利送達目標地御史府,狗官蹲在牢裡準備受審,天香閣也關門大吉,最重要的是,鏢局也拿到了一筆可觀的犒賞。「再說,那小子這次還是學到了一些東西吧?」以後看會不會對他尊敬點。
「是啊。」容似風微笑,笑得好不誠懇,「學到了原來自己人還是會陷害自己人之類的人性黑暗面。」還有別以為對方是女人就粗心大意。
「風妹……」被諷刺了。
「大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月初不就要五十了嗎?」還在她這個小妹面前裝什麼可憐?她失笑。「聽說很多來祝壽的客人都已經上山了……對了,不是連玉泉莊的大莊主都賞臉親自前來了嗎?與其在這裡跟我廢話,不如作個好主子,去外頭招呼他們。」
他就是覺得很累才躲來這兒的。提到玉泉莊,他突道:「玉莊主似乎想和咱們結為親家。」
「哦?我怎不知玉莊主有女兒?」老來得女嗎?
「不是那九個兔崽子,他想讓十兒作他媳婦。」他女兒的好,大家都知道,哇哈哈!
容似風微愣,提醒道:「十兒才八歲。」
「八歲又怎地?等她十六我就讓她嫁。不然還像妳一樣,都二十七了還孤家寡人?」他管不動她,管自已女兒行吧?
她一頓,無奈地搖頭笑道:「大哥,並非只有嫁人一途才能得到幸福。」他怎麼就是不懂?
「那好,妳先示範給我瞧瞧,我就相信妳說的話。」他認真地看著她。
「我……」她停住,這回可真是難得的敗陣了。
她竟沒法乾脆回說自己現在很幸福……原來……她心中果然還是存有陰影……她的堅持,難道看起來真是道枷鎖嗎?
「沒話說了?」他換上老大哥的神情。「就算不談出閣,但妳的笑容是真的嗎?大哥認為,有個人能陪在身旁,至少,不會那麼寂寞。」認真地瞅著她。
是嗎?有人能不用婚姻束縛住她,卻仍願意陪她一輩子,到老到死嗎?
真的……會有這種人,和這種永遠嗎?
她像入了定,靜靜地垂眸俯思,就連容攬雲和楊伯出去了也無所覺。
等回過神來,天色也差不多黑了。
唉……她何時變得如此多愁善感……真是。
披上外袍,她下床慢慢踱近桌邊,想替自己倒杯水。才拿起壺,房間的門就被打了開來。
她轉頭,只見殷燁站在門口,手中還端著木盤,盤裡有幾碟飯菜。她受傷後曾戲言要他作牛作馬的服侍到她康復,他雖不高興,卻也沒強烈反抗,想來應是想向她道謝,又拉不下臉,只好以行動表示。養傷的這幾日她都是在房裡用膳,也都是他幫她送過來的。
但今兒個……怎麼,他的表情似乎不太對勁。
「發什麼楞?」她出聲問道。
他宛若忽然驚醒,看了下她,又迅速地別開視線。
「沒什麼。」低聲答道,他反手關上門,走進房內,然後將木盤放置在桌上。
容似風多看了他一眼,才將注意力轉回。
「唔,今天的菜色不錯嘛。」她瞥了瞥,笑道。前幾日因為藥物和吃食會相互影響的關係,所以大夫叮嚀飲食方面得較為清淡簡單,不過看來,解禁的日子不遠了。「這魚肉真鮮嫩。」舉箸夾了一塊放進口中,她讚道。
才坐下準備拿起碗,就察覺他還是沒有反應地杵在一旁。她瞅著他,將筷子擱下。「你是怎麼了?失魂落魄的?」平常很少這樣的,跟她這個師父一同吃飯很苦悶嗎?
他一頓,沉默地也跟著入座。
「哪,徒弟,你不是愛吃這個?還有那個……」她一邊夾菜到他碗裡,一邊打量他的神色,看他又似發怔起來,一手便搭上他的臂,「你——呃!」她話還沒說完,就悶哼一聲。
幾乎是在她碰到他的同一瞬間,他立刻用力地反手扣住她的腕節,沒有留情。
「殷燁?」容似風被他粗魯的動作弄得牽動了傷口,一向貼身掛在脖子的錦囊也掉出衣外。
這一喚讓他僵繃的全身鬆了開,像是不曉得自己為何會這麼做,她疼痛的臉色讓他緊蹙眉間,正待說些什麼,卻瞥見在她胸前晃動的錦囊。
他整個人的氣息倏地變得極為陰沉。
「我不餓。」簡單地丟下話,他起身就走了出去。
只留下她,抿緊了唇望著他挺直的背影,眸底染上深深的憂色。
***
殷燁認得那個聲音。
那個很有可能是殺了他父母的殘忍兇手的聲音。死也不會忘記!
「玉莊主,長途跋涉的,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下午的時候,他經過長廊,聽見容攬雲在說話。
最近不少人上山,說是要來祝壽。除了容似風會出自己主動來煩他外,他一向鮮少與人接近,所以對那些賓客也沒什麼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