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然後呢?」平靜無波的。
「我要報仇。」所以才會易容混進玉泉莊。
「原來如此。」沒什麼感想。
就這樣?
她……她難道就不會多說此件麼嗎?!他順她的意來見她了,卻是這樣的回應和態度?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才要大費周章又怕被人發現地來找她?
倏地站起身來,殷燁怒道:「容似風,妳果真是惹惱我的高手,從以前到現在,妳都能掌握到我的反應和情緒,所以妳才常常這樣耍弄我是嗎?!」
她倏地沉下臉。「我要是真能掌控你,當初就不會讓你走了。」
「妳的意思是妳現在有把握了?所以來阻止我了?在我離開了八年以後?!」簡直該死!
「我只是不想你做錯事。」她認真道。
「我做錯了什麼?!」他咆哮反問。
容似風直視他,讓漸趨激動的氣氛沉默下來,然後,緩慢地啟唇:「已經夠了,放手吧,殷燁。」
他一僵!白皙俊美的面容扭曲。
「妳知道多少……妳知道多少!」
「一開始就知道。」她平淡道。
「哈!」他忽地撫額笑了起來,隨後跨步上前逼視她,「妳一開始就知道?妳一開始就知道我背後的紋身可能是藏寶圖的一部分?妳一開始就知道我爹娘會死是因為我?妳一開始就知道?妳知道?!」他居然被瞞在鼓裡那麼久!
「我知道。」她毫無畏懼地和他對看,「所以我才把你藏在鏢局裡保護,直到你有了能力,而自己選擇離開的那天。」可是她卻覺得好像做錯了。
他不能理解。「那妳也知道我要找的人在玉泉莊?」
「不。」她輕輕搖頭。「我推敲玉龍是你假扮的後,才確定的。」玉泉莊的怪事接二連三,若非十兒的關係,他們容家沒興趣也沒立場插手,不料卻意外發現了他的蹤跡。
她的確猜測過,他人如果活著就會是在洛陽境內,線索斷斷續續,但這些年卻一直捺著不主動尋他,她也總不願承認或許他跟玉泉莊有關聯;可十兒的事,就像針線串起了所有零散的片段,教她再也無法自欺。
她多難過,因為一己之私,而害了十兒,害了其他的人。
如果她早點找到他,甚至制止他,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
她根本不配擁有師父這個名號。
「既然如此,妳為什麼還要來妨礙我?」他忿怒地伸出手指著外面:「妳明白他們做了什麼事嗎?那張傳聞中埋有寶藏的地圖,在原本的持有者手中被分成八份,紋在人體上分散。他們為了不讓這個秘密洩漏出去,更為了保有這張圖,殺了當年和我同樣紋身的八個幼童,連他們的家人也不放過!這種喪盡天良的人,妳也要袒護嗎?!」
甚至割下小孩子身上的皮膚,只是為了拼湊完整的狗屁藏寶圖!
他繼續對她大聲控訴:「他們怎麼也沒料到,其實總共有九個人,不是八份是九份,而我就是那個漏網之魚!」他的爹娘則是無辜的犧牲者!
當年,他跟著老莊主來到洛陽,想盡辦法混進玉泉莊當長工,為了不引人注意,他變裝扮啞巴,弄得全身髒兮兮到沒人會多費神看他一眼,他花了整整四年才查到事情的輪廓。
仇恨隨著漸明的真相不停累積,之後,他想辦法學習王龍的動作、聲音和習慣,牢記他接觸的每一個人,就是在等待機會,讓自已得以取代他。
他刻意使惡,刻意放風聲,刻意攻擊那些江湖人,讓他們以為玉泉莊表裡不一,刻意破壞玉泉莊的聲譽,進而從內部開始瓦解這個人人讚揚的「名門正派」!
他要他們付出加倍的代價!
殷燁目眶佈滿了血絲,她幾乎要以為他是個完全陌生的人了。
「你……殺了玉公子?」
他冷笑。「根本不用我動手,玉泉莊早在之前就因為地圖的關係,弄得四分五裂。莊中長老各自為政,只消稍稍離間,就看他們相互猜忌,互相剷除。」他只需冷眼旁觀,然後抓好機會,趁虛而入。
「你背上的紋圖呢?」她只是又問。
他咬牙,用力地扯下自己衣襟,露出肩後斑駁的醜陋傷疤。
「那東西留著是禍害,我早就自已毀了。」見她面無表情,他眼神猶如冰霜:「妳怕了?妳覺得我無可救藥?妳現在是不是後悔救了我,教我武功?」
她凝睬著他那可怖的傷痕,被刨下的皮膚部分已呈暗紅色,紋身雖已消失,但其上的刮除痕跡卻清晰可辨。
這有多疼?他怎麼忍得了?臉上極細微地閃過一絲悲傷,有種東西在她胸中激動翻騰。
「你做這些事……愉快嗎?」移動視線望進他酷寒的雙眸。
「等我報了仇我就愉快。」他硬聲道。
聽到這個回答,她再也無法冷靜自持。
「你還是不懂……你為什麼不懂?」閉了閉眼,她極痛心,「你殺了人,人家就會來殺你,你跟你所憎恨的仇人有什麼不同?你爹娘當初犧牲了生命,不是為了讓你去報仇,而是要你活下去!如今你卻這樣踏蹋自己,你不僅愧對為了你而喪命的父母,也愧對將你教養長大的我!」她發了怒,二十幾年來的頭一次。
真正地,感到忿怒, 彷彿觸摸到了真實的她,他一怔,但拳頭隨即死握。
「妳又懂些什麼?妳能體會我一步步查知事實的心情嗎?我爹娘最初只是希望能讓一家人吃飽,可是最後卻連死都不能瞑目!」他一掌擊向她耳邊的木柱,震得碎肩紛飛。
「你這麼做,他們泉下有知,就會開心?」她連睫都沒有眨動,依然一副要他罷休的模樣。
看著她,他心底深處,在怒火和挫敗還有矛盾各種錯綜曲折的情緒交織下,翻湧出了一股無名的惡意慾望。
她總是站在比他高的位置,但現在不了,他要和她對等!
「妳老是把話說得這麼好聽,其實只是在為別人脫罪!」他用力地箝住她的肩膀。一呼一吸皆是她身上的氣息,令人懷念又思念,也更使他情緒衝突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