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熙笑著望她一眼。「你很關注他?」
「小婢想訓練他,再過三、五年,讓他接替總管的位置。」
「也是,現在的總管畢竟是跟著老太爺出來的,雖然一時臣服,卻總是三心二意,不是個可靠人,你要理家,就得有自己的班底。」他想了想,同意她的做法。「你且放膽去做,有什麼問題,我會替你擔下來。」
「謝大少爺。」她心下微鬆,總算保住小虎了。
兩人邊走邊說,直到狀元居,他領頭走了進去。
她跟著他,上三樓包廂,直到他坐定,她立在他身後,隨時準備服侍他。只要出了徐家大門,她一定謹守主僕界線,不敢逾越。
他沒有點菜,小二已經送上香茗和瓜果糕點十二樣。
狀元居裡的菜是出了名地好、出了名地貴,但這裡最有名的卻是各式點心糕品,聽說負責做點心的廚子是皇宮出來的,每日限量特賣,沒有事先預定,任他天王老子來,也只能望著空盤喟歎。
所以今天這一頓是徐熙特地安排的。
鳳四娘不明白,他怎會突然搞這一出,記得他最不愛吃點心啊!
「四娘,你也坐下吧!」待小二一走,他便替她拉開椅子。「這一頓是獎賞你的,若還要你服侍,便失了原意。」
原來是為她!她雙頰泛紅,心裡激動,但還是有些猶疑。
「可律法規定,平賤不能同席,小婢……」若讓人告上衙門,安他一個侮辱平民之罪,輕則罰款,重則會被打入賤籍的。
「所以我尋了個包廂,門都關起來了,誰能看見?誰又能說我們違法?」即便看見,他也不怕,在蘭州,他就是律法。
她沒再推辭,小心坐到他身邊。
他很開心,她就是這麼懂人心,不會在無謂的事上與他糾纏不清。
他替她泡茶。「這是新春的龍井,你試試。」
她看著澄碧的茶湯,滿溢的香氣,薰人欲醉。
但更迷人的是他的眼,盈盈波光裡,蕩漾著溫柔。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他,她被二公子買下,送到丹霞院,他半躺在長榻上,懶洋洋地應對二公子,那慵懶風情如江山多嬌,她永遠難忘。
她很慶幸,才經歷慘劇的自己,便遇上一個好主子,因為他當時看她的眼就像現在——欣賞中含著鼓勵。
二公子走後,他對著她笑,說讓她當大丫鬟,讓她管後宅。
他給了她一部分權力,但當時,她更需要的是一個保護者。所以她把自己給了他,請求他保護她,他答應了。從此,不管謠言流傳,他總是信她,再沒將她送人。
當她從悲傷裡走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把徐家當成自己的家,願意花一輩子守護的家。
但隨著兩人相處日久,她卻發現,這個幫助她重新站起來的男人,卻不肯花費全部的心思與她一起守護這個家。
他的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教她不免對他有了怨懟。
可今天,重溫他的笑,她忍不住期待,他會不會改變?
她捧起茶杯,本來對他不信任的心正悄悄鬆動,突然……
「為什麼是茶?我要喝酒。」那只黑鳥又從她懷裡鑽出來了。「小子,笨蛋,沒有酒怎麼灌醉美人?怎麼一親芳澤?笨死了、笨死了……」
徐熙翻個白眼,捉住黑鳥,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一把扔了出去。
鳳四娘忍俊不禁,笑了起來,那飛揚的眉眼像盛放的牡丹,是他見過最美的一景。
他的心不自禁地柔軟。這個聰明、忠心、又一意為他著想的女人,他真的對她不夠好,他只是準備了一餐,她便笑得這樣燦爛,她的慾望是如此渺小,他真該多體貼她一點。
第4章(1)
當七夫人發現她再也找不到宋護衛,而鳳四娘領著六名丫鬟,說是要貼身服侍她時,七夫人就知道,她的好事被鳳四娘打壞了。
她氣憤地舉起手,一巴掌揮下。「賤婢——」
但徐熙擋住了她。他不想跟七夫人翻臉,所以把這件事交給鳳四娘處理,可這不代表他會袖手不管。
鳳四娘畢竟是丫鬟身份,七夫人若針對她,她會很麻煩。
「我的人不是隨便可以動的。」他一向是護短的性子。
「是嗎?」七夫人恨恨地抽回手。「那你想怎樣?你能怎樣?告訴徐淨然我偷漢子嗎?徐熙,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猖狂?別忘了,論輩分,我還比你高一截。」
徐熙只是笑,很冷、很陰沉,像暴風雪來臨的前夕。
「我當然記得你是我七嬸,可你想不想知道,宋護衛現在何處?」
「了不起你殺了他,可你別忘了,這個家裡有一百二十個護衛。」只要她願意,憑她的美貌,她可以勾引無數漢子,徐熙能奈她何?
「我沒殺宋護衛,我送他去了海之角。瞧,我是很仁慈的。」但把人送去海之角,卻是比死更為難。
七夫人的心抽了一下。「徐熙,你好狠。」
「多謝七嬸誇獎。」他翩翩行完禮,招過鳳四娘,準備離開聚義園。
鳳四娘吩咐六名丫鬟看妥七夫人後,便跟上了徐熙的腳步。
「七夫人,請。」那六個丫鬟把七夫人團團圍住。
鳳四娘選的人都很好,美麗、大方、楚楚可憐,沒人想得到,她們個個手下都不含糊。
所以當七夫人撒潑,要打那些丫鬟,卻發現自己被壓制得一根手指都動不了時,她暴怒了。
「徐熙,你敢這樣待我?」
「七嬸還是好好休息吧!只要你不起壞心思,我還可以保你一生富貴。」
「若我不肯呢?哼,了不起魚死網破,等淨然回來,我就告訴他宋護衛的事!」她豁出去了,與其守著一個殘廢的丈夫,她寧要絢爛的剎那。
「那麼,下一個去海之角的人,就會是陳別駕。」陳別駕是七夫人的親生爹爹。
「你敢?!」七夫人真正害怕了。如果徐熙憤怒、威脅她都好,這起碼表示,他心裡有弱點,她可以乘機而攻,但他這麼冷靜,她反而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