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事畢回來,我已經死了!」她恨恨推開他。
「胡說,好端端地,你怎麼會死?」
「我……」難道要跟他說她的陰謀?她的放蕩?她不敢,只好又求他。「淨然,你不明白,我……求你,別走好不好?」
「我要不去,使君大人會革我職的。」他為難。
「你那總捕頭的位置根本是虛的!你還怕什麼革職?」她怒咆。
他臉色一變。或許他的本事不是很好,但他一直很拚命,也希望別人能看到他的努力,尤其這個人還是他的結髮妻子。
七夫人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又換了副懇求的表情。
「淨然,我真的不能離開你,不然,我跟你一塊去?」
畢竟是自己心愛的女子,徐淨然也無法對她氣太久。
「夫人,我這是公事,怎能帶你去?」
「你怎麼這樣蠢!」七夫人氣急敗壞。「到底要我怎麼說你才會懂?」
問題是,她什麼也沒說,要他懂什麼?
看他一臉迷糊,七夫人差點氣得吐血。
「我老實告訴你吧!徐熙要對付我,我不能一個人留下來,他會殺了我的!」
「小熙怎麼可能對自己人動手?尤其你還是他七嬸。」
「他若當我是七嬸,就不會派人監視我了!」她指的是外頭那六個丫鬟。除非她跟徐淨然一起,否則她們絕不放她單獨一人。
「什麼監視?那是保護。小熙跟我說過了,他不允許像採花賊那樣的事再度發生,所以選了幾個懂功夫的丫鬟到聚義園服侍,他是好心,你怎麼總將它往歪處想?」
「是你太天真,你沒看出來嗎?徐熙也許敬你,卻從沒將我當七嬸看待。」
「你當然是他七嬸,你忘了,你過門時,小熙送了你多少禮物?他親口說過,只要我們一天在一起,他就會保護你。」而徐熙一向言而有信,所以徐淨然相信他。
「那是看在你面子上,否則他根本不將我放在眼裡。」
「所以只要我還在,小熙就會一直保護你,你還擔心什麼?」他點破關鍵。
「不是你在不在的問題,是我懷孕了,我——」她氣急,不小心說溜了嘴。
徐淨然瞬間僵硬。夫人有孕,本該是件喜事,但他早知自己絕難使女子受孕,所以……
「你有孩子了,我們……你……我……」他本想問,孩子真是他的嗎?但七夫人鐵青的臉色說明了一切。「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似著魔了,只能呢喃著那三個字。
既然說出口,七夫人便豁出去了。
「是,孩子不是你的,所以徐熙要殺我,這樣你懂了吧?」
徐淨然恨恨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他一直珍愛著她,別說打她了,平時,他是任她打罵,絕不還嘴。
他出生殘疾,自知有缺,本不敢奢望抱得美人歸,但見到她之後,他便日思夜想,相思難耐。他實在放不下七夫人,所以還是告訴了徐熙。
他知道,徐熙很重看他,只要是他想的,徐熙便會盡量滿足他。
果然,沒多久,徐熙便替他說成了這樁親事。
他自知配不起夫人,打成親起,便對她屈意奉承,以為可以讓她愛他,但結果……
她的背叛讓他憤怒無比,但當他看見她白皙臉上的紅腫,那明顯的掌印上只有掌心,缺少了五指——他恨她,但他更恨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難道身付殘缺的人,就沒資格擁有愛?他很用心了,可他還是什麼都得不到。
「為什麼……」他越說越小聲,最後抱頭蹲在地上,壓抑地哭了起來。
七夫人本被打懵了,但見他的淚,想起成親一年多,他無微不至的呵護,雖然不喜歡他,還是感到歉疚。
「孩子是誰的?」在他的哭聲中,一個問題拋出來。
七夫人遲疑了很久。「我不知道……」那時,她只想著勾引老太爺身邊的人,藉此影響老太爺,以廢除徐熙未來家主身份。她跟太多人在一起了,以致她也弄不清孩子的爹是何人。
「你!」徐淨然如遭電擊,猛地,他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你居然做這種事,你對得起我嗎?你怎麼對得起我——」
「淨然,放手……淨然,我再也不會了,求求你……淨然……」她掙扎著,面色漸漸轉變。
徐淨然是真的恨她,可當她美麗的臉漸漸扭曲成他不認識的樣子後,他心裡對她的愛卻壓過了恨。
他鬆開了手。「我不會相信你了……你太讓我失望,你滾,我不要看見你……」
她痛苦地咳著。「淨然,我保證再也不會了,你救我一次吧!淨然,求求你……」正因為剛從地獄門前轉一圈回來,她更怕死了。
她爬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摟著他的臂,哀求他。
他一次又一次推開她,但她沒有一點怒意,只是哭著、只是求著。
他又打了她一巴掌。「滾!我不想看見你。」
「不,淨然,你千不念、萬不念,也念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分上,我不想死,淨然,求求你,淨然……」
夫妻?她是他的妻啊!他看著她,愛她、恨她的情感在心裡交戰。
「淨然,求你了……」
當她給他磕頭時,他再也忍不住了。徐淨然摟住她,夫妻倆抱頭痛哭。
他真的很恨她,但他也真的無法不愛她。
第6章(1)
屋外,大雨傾盆。
屋內,氣氛溫馨。
不過徐熙和鳳四娘正在談論的話題,一點也沒有旖旎浪漫的滋味。
她已經能把握徐家的上下關係、利害利益,將家務理得井井有條,他開始把蘭州的商行、朝廷的勢力、江湖的武力分佈一點一滴教給她。
「……要說官商官商,自古官與商就沒有分開過,不管朝廷再怎麼重農抑商,還是需要商人來溝通這有無之道。本朝對商人的地位比前朝略高,商人子弟也能參加科考,所以官商間的關係更緊密了。而一個成功的商人就得看透朝廷風向——」
「大少爺,不好了、不好了——」總管在外頭喊。他快急死了,卻是沒膽子去碰那兩扇緊閉的房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