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那麼貴的東西吃飯,太浪費,它是藝術品。」
「不管是不是藝術品,重點是它要能讓使用的人感到心情愉快。」
品駽點頭同意。「我還以為你在操作股票。」
「我是啊。」
「賺還是賠?」
「我出手還能賠?」
「賺多少?」
「不多,買不了帝寶,但是可以買它對面巷子裡的小套房。」
「才幾個小時耶,你那麼會賺,我要怎麼拚命,才能趕得上你?」
「你死心吧,我是錢滾錢,比你用腦袋、用體力賺錢輕鬆得多。放心,你認輸,我保證不用鄙夷的眼光看待你銀行存折裡的數字。」
他大笑,又緊緊地摟了她一回合。「你的幽默真傷人。」
「你是太陽啊,哪會受傷。記不記得你講過的那個故事?關於北風和太陽的。」
「記得。」
「所以嘍,怕什麼?寒測北風都得屈服在你面前,區區小女子我,就算賺得了全世界,還是得要懇求和煦陽光照耀。」
阿雪又惹出他的笑容了,這是她進步的地方,她再不是眼裡只看得見自己的雪後。
「放心,陽光從不遺忘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
「知道了,阿波羅大王,現在可以說說那件讓你眉頭緊蹙的事了吧?」
他思索了一下,緩慢開口,「前天半夜你睡著後,我出門了。」
「發生什麼事?」
最近床底下的鬼不造反,她的睡眠情況良好,所以她完全不曉得他有離開過自己身邊。
「母親忍耐了將近兩周才告訴我,她得到肝癌,要我幫她向公司提出辭呈。」
「什麼?怎麼會?是第幾期的?」她爸爸也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聽見肝癌兩字,那些塵封的記憶再度被翻了出來。
她終於明白他難以啟齒的原因,因為對於姑姑們的事,她從來都是不想聽、不想碰的。
見她並非無動於衷,品駽有一絲安慰。「放心,是初期,這幾天等著動手術。」
「阿雪,你願意去看看她嗎?」
她的沉默,是表示不願意嗎?他理解,所以不勉強她。
「還有一件事,是關係二阿姨的。」
她吧口氣。「說說看吧。」雖然她不樂意聽。
「二阿姨和二姨丈離婚了,原因是二姨丈在外面包養女人,還給她買豪宅。」
「二姑丈怎麼有那麼多錢?」
就她所知,她的二姑姑一向把錢控得很緊,連零用錢都只是幾千塊、幾千塊的給。
「我懷疑的就是這點,那棟豪宅市價要上億,他不過是個大學教授,實在不合理。因此,我找了人查他的存款……」
聽到這裡,阿雪臉色驟變,她好像猜到什麼似的,瞠眼望他。
他對著阿雪,緩緩點頭。有誰會猜到,當年的那樁綁架案竟是學歷最高、滿口道德的二姨丈所指使。這世上,還有什麼可以相信?
「你有證據嗎?」
「這麼多年過去,要找到證據並不容易,不過我想辦法讓二姨丈招了。我約了他出來談判,他終究是個單純的教職人員,遇事不多,所以三兩下我就騙倒他了。
我說我手中握有足夠證據,證明他犯下綁架勒索罪,如果將事情公佈出來,他苦心經營、好不容易升上的教授不但沒了,還得坐牢。「
「然後呢?」
「他願意將沒花完的兩億多元和買下的房子還給我們,只求我們別說出去。」
「你不擔心他只是隨口說說?」
「那次的談判我有錄音存證。」
「我把事實告訴所有的阿姨、姨丈們,他們很震驚,也都有理解你這些年的態度和恐懼,所以希望你能原諒他們。二阿姨甚至希望你出面提出告訴,至於二姨丈歸還房子和錢……」
「房子給四姑姑,錢就平分給他們吧。如果二姑姑願意,就在公司裡給她安插一個位置。」離婚婦女需要工作來維持家庭吧,至於她爸爸留下的豪宅,就趁這一回登記到姑姑們的名下,讓她們可以安心收房租過日子。
「這倒不必,表哥、表姐們小時候雖然討人厭,但長大後也已懂得自立自強,不會一心想著你的財產。」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父母親留給孩子太多的錢,往往會是他們向上發展的阻力。
說的好,她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不思上進,不想認真,連寫給阿敘的英文信也錯誤百出。「當年那一個月收下五萬塊學費的英文家教老師若知道了,恐怕會內疚自責得想死。」
她伸出食指順順他的眉毛,理順了眉,他重新舒展笑顏。她還是習慣太陽驕,不愛陰雨驕。「你還有第三件說不出口的事嗎?」
「沒了。」
「那好,我們趕快回辦公室工作,趁早把公事處理好,一起去醫院看看四姑姑吧。」四姑姑落難,她竟未有半點愉快,只覺得心頭沉重無比,像被石塊壓上。
品駽訝然回望。這是阿雪做出的決定?他雖不期待這一次的探望能消彌多年來的隔閡,但畢竟這是個好的開始,而他,期待這個美好開始……
****
談戀愛是種會讓人上癮的事,令人時刻期待著下分鐘將發生什麼事,然後帶著欣然的心情等待。
就算事實上並沒有發生什麼,但只要對方一笑,只是說兩句話,便令人覺得有如奇跡發生,那些奇跡讓人彷彿泡在甜酒釀裡,幸福、快樂、微醺,美麗得令人願醉不願醒。
品駽是這樣,阿雪也是這樣。
其實說穿了,人不過就是兩顆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巴,全地球上的幾十億人口也相差不大,可當注視著心愛的人時,便令人不自覺發笑;聽心愛的人說話,即使沒什麼內容,也令人忍不住嘴角上揚,因此才有人批評,戀愛中的男女總是傻兮兮的。
就因為傻兮兮,所以不過是到遊樂園一票玩到底,就讓人開心得快要死掉;就因為傻兮兮,不過是麥當勞一客十五塊的冰淇淋,就讓人一舔再舔、笑到不能自己。
靠在品駽懷抱裡,阿雪覺得自己像手中半融的冰淇淋,軟得站不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