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曲承歡的聲音,君什善虛弱地喊道:「先看其他傷患。」要是船醫發現她的女兒身,到時候就連淳於御都有事,畢竟他是主帥,船上的人都知道他和她共度一夜,她不想再害他被眾人指責因女子而誤大事。
「可是……」拾眼看著他,她相信他一定懂她的意思。
「先看其他人,我帶她回艙樓。」淳於御閉了閉眼,終究順從她的意思。
說完,他動作輕緩地抱起她,就怕一丁點動作都會扯痛她。
「那好……侯爺,君什善中的箭是倒鉤箭頭,已經穿出另一側的腹部,這樣反而好,至少不必擔心抽出時傷及內腑,應該還有得救。」曲承歡邊走邊說,將隨身攜帶的金創藥交給他。
「我知道。」他啞聲道。
要是平常,他會認為承歡判斷無誤,可他不知道什善是姑娘家……這傷要是在一般男子身上也夠折騰的,一個姑娘家如何承受得了?
進了艙樓,他先將她擱在床上,隨即取來布巾和被子將她包住,免得她失溫。
然後,他看著箭翎,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個,你幫我拔吧,我拔不出來……」她緊閉著雙眼,虛弱地說。
淳於御瞪著她。
握緊的拳頭,鬆了又緊,好一會,才按在箭頭上。
「啊……」聽到她的痛呼,他趕忙縮回手,撫去她額上的冷汗。「很疼嗎?」
「好痛……」她扁著嘴。
「誰要你跑過來。」他罵著,其實罵的是自己。
這傷要是在自己身上,不消一個時辰就會恢復,他寧可被箭射穿的是自己而不是她。
「你有危險啊……」
「你……擔心我?」在她心裡,是不是開始在乎他了?
「你要是出事,我要怎麼回家?」她脫口道。
但事實上,並不全是如此,在那當下,她幾乎無法思考。
意識到他有危險,她就心慌得不能自己,想也不想的就衝出艙樓。
這一衝動,付出的代價可大了,說不定往後……他會討厭她。
一想到這,她就忍不住想掉淚。
淳於御聞言,啼笑皆非。
「好了,你動手吧。」她吸口氣,整個人瑟縮得緊繃。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就來吧。
他看著她,在這種情況下,他真不知道要如何動手,只好再將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懷裡,把臉靠在他肩上。
「你要是疼,就咬著我的肩。」他說著,大手已經扣在箭頭上,打算一鼓作氣將箭頭折下,再從箭尾處拔出。
只要他動作快,她就可以少疼一點。
「嗯。」她輕應了聲,駭懼地抓著他的衣襟。
淳於御深吸口氣,閉了閉眼,發現自己竟緊張無比,比他初次上陣殺敵還要教他無所適從。
但這事不能拖延,一有遲滯,只會讓她更痛。他抿緊唇,握住箭頭的手微使勁,箭頭立斷的瞬間,他另一隻手已經飛快地將箭尾拔出。
「啊!」她痛呼了聲,像是氣力被抽盡般地癱在他懷裡。
箭抽出的瞬間,血水噴濺而出,淳於御立刻扯開她衣袍,拿出金創藥,撒在她腰部兩側的傷口上。
他撒上厚厚一層,就希望可以先止住血。
他不是大夫,不知道這箭穿過,是否傷及她的內腑。
「痛啊……」君什善不斷地推著他。「不要抹藥……」藥滲入傷口,像在她體內爆開難以忍遏的椎楚,痛得她不斷地發顫。
「不抹藥怎麼會好?」他知道藥一撒下,必定教她疼痛難當,但要是連血都止不住,他要怎麼帶她回家?
「真的不用抹,自己會……」話未完,她已經痛得厥了過去。
「什善?君什善!」他輕拍著她,趕緊探她鼻息,按著她的頸脈,確定她脈象穩定,呼吸只是稍嫌急促,才安心了些。
撒完藥,他直盯著傷口,確定不再流血,他摟著她倚牆靠著,掖了掖被子將她裹緊,還得小心避免碰到傷口,免得她痛醒。
不知過了多久,曲承歡敲著門道:「侯爺,張副將下海抓了兩個海賊上船,要怎麼處置?」
「押入艙房,吩咐下去,待風浪轉小再回航。」
「是。」淳於御微閉上眼,忖著海賊這事,趙立絕對脫不了關係。
不過這些事不急,他知道該如何先發制人,反倒是懷裡的人教他擔憂不已。
所幸此時的她呼吸輕勻,身體溫熱,教他安心不少,想了下再張眼,想確定她的傷口是否不再流血,但他稍動了下,卻見她睡姿奇差無比的往旁滾去,嚇得他趕緊輕柔地將她托起,就怕她的動作扯開傷口,導致又出血。
第7章(2)
然,將她抱回懷裡時,他突覺不對勁。
她睡得極熟,沒有轉醒的跡象,問題是她剛才翻身的動作那麼大,怎麼可能不扯痛傷口?她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而且床上也沒有血跡,只有金創藥末,他不由得輕觸她腰側的傷口,抹去金創藥,驚見半寸大的傷口,竟已收了大半。
「怎麼可能?」他難以置信地低喃著。
當夕陽斜落海平面時,戰船已緩緩駛入杭州灣口,可見兩艘戰船停靠在渡口。
瞧見那兩艘戰船,淳於御派了張大良先下船,縱馬告知沿岸閘口,不准放任何船隻通過。
之後,戰船直接回錢塘江的船宮。
到了商埠時,已是黃昏時分,張大良早在商埠等候,告知事都辦妥。
「承歡,先帶什善回侯爺府。」
「是。」
「往小道,走後門,別讓多餘的人瞧見。」
「是。」曲承歡將君什善混入船上的傷患裡,將她運下船後,便坐著馬車把她送回侯爺府。
正將一切打點妥當,便見趙立急忙從船宮奔來。
那神色驚詫極了,一如淳於御的預料。封鎖閘口,趙立就得不到外來的消息,說不準還以為他已經死在海上,如今見到他,自然意外。
「這幾日沒有鎮朝侯的消息,本王是寢食不安,如今見鎮朝侯歸來,本王那高懸的心總算得以放下。」趙立說著,收拾好慌亂地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