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喜趕緊起身取來一旁的毛裘,因為怕吵醒他,她很小心地為他蓋上,然後抬起他的手,想將他的手放入毛裘裡。
就在他抬起他的手時,也發現了一處不對勁。
有一條白色蓬鬆的狐狸尾巴露出喬行雲的衣袍外,不時還會輕輕甩動。
她以為自己睡迷糊了,於是揉了揉眼,等她定眼再看一次時,那條狐狸尾巴還是在她面前。
為什麼行雲公子的身上會有狐狸的尾巴?
她徒地清醒,連帶『啊』了一聲,身子一退,卻絆到腳下的毛裘,差點往後跌個四腳朝天。
幸好一隻勁臂忽然攔住她的細腰,將她牢牢地拉了回來。
她的目光對上了喬行雲蒙著雲霧般的深邃黑眸。「怎麼了?」
「公……公子……」單喜受驚地瞪視他,險些說不出話來。「你……怎麼會有尾巴?」
難道行雲公子是狐狸?
不!不對……他是人,不是狐狸,她是不是作夢了啊?
「你害怕我有尾巴嗎?」他問,黑眸瞇了瞇。
「不,不是害怕……」單喜搖搖頭,覺得思緒更是一團混亂。「可是為什麼?你是人呀,人怎麼會有尾巴?」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喬行雲的心緊了緊。果然……她還是會害怕不是人類的自己吧?
可是既然都被她看見這樣的自己了,喬行雲也興起了孤注一擲的念頭,想跟她說實話。
「因為我是狐妖,記得嗎?三年前你在山裡救了只小白狐,他就是我……」他故意表明身份,想試探她的反應。「所以我才會說白狐喜歡梨子,因為我喜歡梨花,也喜歡吃梨子……」
狐妖?!
意思是他真的是隻狐狸,不是人類嗎?
單喜一時接受不了,對著他拚命搖頭。「不,你不會是狐狸!你一定是騙我,對不對?」
她才剛知道他喜歡自己,她的美夢才剛作上,可是……他怎麼會是狐妖呢?如果他是狐妖,那她不是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嗎?
「你害怕我是狐妖嗎?」他抿起唇,再度冷靜地問她。他想知道,單喜究竟接不接受得了這樣的事實?
「我不害怕……」單喜縮著眉,好像難過又好像心痛地望著他,下一秒,她的眼裡竟充滿了淚光。「可是我不要,我不要行雲公子這個樣子……」
她不要喬行雲是狐妖,如果他是狐妖,那麼他們不但不能在一起,就連城裡的人也會討厭他、遠離他,她不想看喬行雲被人討厭,若是那樣,她一定會很心痛很心痛……
她的話像刀割在他心頭,狠狠地劃下傷口。
他終於放棄了,雙手捧起她梨花帶雨的小臉,低聲安撫她。「乖,我開玩笑的,我怎麼會有尾巴?是你睡糊塗了,不信你再看看……」
單喜別開視線,果然不見那條白色的尾巴,他的長袍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真的沒有吧?」他再度直視她,對她催眠般低語。「是你看錯了,喜兒。」
「是喜兒看錯了……」她照他的話說,眼神開始有些渙散。
「今夜我們下了兩盤棋,喜兒累了,所以睡著了。喜兒只記得我們喝了酒,酒很香,馬上就想睡了……」
「喜兒馬上就想睡了……」他照樣重複了一次,接著閉上眼睛,完全失去神智,癱倒在他的懷裡。
抱著她,他知道明日醒來,單喜什麼事都不會記得。
今夜是他莽撞,聽到單喜跟他告白,竟欣喜得控制不了自己,加上酒醉酣眠,這才讓他露出了原形。
當她發現這樣的他時,他卻不急著遮掩。
因為他有一絲期待,期待單喜跟常人不一樣。
她以前見過自己的原形,而且他很清楚她的善良,以為她會不一樣,可惜,連曾經救過自己的單喜,也不能接受身為狐妖的自己……
他內心隱隱受傷,不過,誰教他自取其辱?
人妖殊途,這個他一開始修煉就知道的道理,怎會在幾百年後,誤以為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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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隔日醒來,單喜發現她好好地躺在自己房裡。
她記得昨夜跟行雲公子在四香亭下棋……是什麼時候他們散了局,她又是怎麼回到房間?
一起身,她的頭就犯疼,昨夜的酒太香了,她肯定是喝醉了。
「糟了,都這時辰了?!」驚見已過卯時,喬行雲肯定起身了,單喜連忙梳妝打理,急急前往他的房間察看。
一進房,她發現喬行雲已經穿著妥當,正準備出府,便上前問他。「公子,你要去藥堂對吧?喜兒也準備好了,讓我跟你一起出門吧?」
喬行雲看了她一會兒,淡定微笑。「不必了,你昨夜宿醉,早上還是在府裡休息吧,藥堂有喬洪跟著,你不用急著過來幫忙。」
「可是……」可是以往公子都會帶她一起出府,為什麼今天不呢?
「聽話,你若精神不濟,不但做不好事,也會給大夥兒增添麻煩的。」喬行雲的聲調重了些,表示這件事沒有可以商量的餘地。
聽到喬行雲像是怕自己會砸了事,單喜心中隱隱有些受傷,落寞地低頭。
「是……喜兒懂了。」
「還有,以後不要隨便喝酒,你的酒量不好,容易醉,喝多了會出事的。」瞧她的宿醉模樣,肯定很難過吧,喬行雲有些後悔昨夜不該讓她喝這麼多酒。
公子……在警告她嗎?
單喜聽他這麼說,認定昨夜自己喝多肯定做錯了事。「知道了,以後不會喝酒了,我會注意的……」她小心翼翼回答,就怕他是在生氣。
見到他委屈模樣,喬行雲不免心一緊,覺得自己不該因為昨夜她說不喜歡他是狐妖的那些話,一早就對她冷淡疏遠。
然而雖是這麼想,他心裡還是有點受傷的疙瘩。喬行雲只得狠下心轉身。「喬洪,我們走吧。」
「是,公子。」
他頭也不回,便跟喬洪出了門,留下單喜獨自一人站在他的房門前。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可她總感覺喬行雲的態度一下子疏離了許多,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