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惡名昭彰之井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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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如果說,初聽時,她只是意動,那麼真正意識到,長留宮中他們的生活勢必永遠聚少離多,便成了她下定決心的推手。

  或許世上的事總是無法兩全其美,魚與熊掌,總要選一個。

  那麼在她心裡,究竟是皇位重要,還是龍天宙更重一籌呢?

  「去吧!」他進寢宮,給她取了件披風,披在她身上。「夜晚風大,小心保重。」

  她定定地看著他,這一刻,她的心真真切切給了自己答案——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比得上他對她的真情,她決定了,待太子一成年,她便退位,與他從此逍遙自在,只羨鴛鴦不羨仙。

  他彷彿意會到她心裡的決斷,微笑中摻了一絲感動,輕輕牽起她的手,送她出養心殿。

  兩人沒再說話,心卻是緊緊貼在一起。

  此時此刻,無聲勝有聲。

  ****

  匆匆歲月如流水,轉眼十年時光已消逝——

  女皇如今已是太上皇了。

  一如當年她在心裡暗下的決定,等太子成年,她便退位,傳位太子,爾後,她伴龍天宙天涯海角、逍遙自在,再無任何人事物介入他們幸福的夫妻生活。

  宣佈退位的那一刻,她很確定,往後的日子,自己與他一定會過得非常快樂。

  不過……事實為什麼總與理想相反?

  「你不是說等我退位後就帶我玩遍天下,結果呢?」他們此刻正在大晉遠征北爍的軍隊中,兩人喬裝做書吏,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文書,忙得有時連飯都沒空吃,更別提玩樂了,早已變成奢想。

  「我們還是可以去玩啊!只要你放得下。」只要她一點頭,他保證立刻拋下所有工作,帶她遠走高飛,問題是……

  「放下——」她咬牙切齒。「你以為這種事可能發生嗎?啊?」她氣得快瘋了。「該死的大寶!他竟准許悅陽掛帥遠征,悅陽才十八歲啊——」

  「大寶也才十八歲。」大寶就是他們的長子,也是當今的皇帝,三個孩子是三胞胎,自然年歲相當。

  「但悅陽是女孩子,刀劍無眼,萬一在她身上留個傷疤什麼的……喔,她將來怎麼嫁得出去?」

  「放心,有弟妹在,不管多嚴重的傷都不會留下疤痕的。」

  「問題不在這裡!」她低吼。

  他無奈地搔著頭,算了,她已經氣得情緒激動,無論跟她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還不如省點口舌,免得待會兒還要出去倒水,麻煩。

  「十八歲的主帥、十八歲的監軍……天啊,打仗不是在扮家家酒……」

  這裡要補充一下,監軍正是二皇子,也是他們第二個兒子,因此她怎麼也不敢離開軍隊,就怕自己一個沒留神,一雙子女就此消逝,她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這樣替他們操心,可是要煩到什麼時候?」

  「你這是什麼話?那是我們的孩子耶!戰場上刀劍無眼,莫非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她恨恨瞪著他,打算他敢點一下頭,她就咬死他。

  「寶貝兒和小二勤修苦練十八年,為了收服這群兵油子,他們不惜紆尊降貴混入軍中,與士兵們同吃、同住、同行、同訓練整整三載,才算真正收服這支軍隊。他們從來沒當打仗是扮家家酒,是認真實踐,你怎麼就不能多給他們一點信心呢?還是你覺得我們的孩子天生就差人一等,一定要爹娘保護,無法自己展翅高飛?」

  「當然不是,但……」一將功成萬骨枯,戰場可是屍山血海堆出來的地方,教她這個做娘的怎能不擔心呢?

  「歌月,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可能護持他們一輩子的。」

  「可他們選了一條最危險的路。」她怕,真的好怕啊,他們若有個萬一,她該怎麼辦?

  「世上哪有真正安全的路,你道大寶在皇宮裡有待衛環繞,便完全沒有危險嗎?想想看,你當年不也在皇宮中遇過刺客,那時,侍衛們派上用場了嗎?」

  她當然記得,是他以身相代救了她,他們之間也是從那時候起慢慢改變,由彼此憎惡到互相喜歡,爾後相戀相愛,到如今,至死不渝。

  他說的她都懂,事實上,不必他說,早在小二和寶貝兒堅持到北軍受訓練時,她心裡隱約便知道會有那麼一天。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對了才發現自己放不下,她無法看著自己的孩子上戰場,只好拖著他一起混入軍中,就近看著兩個孩子。

  退位後的俗事纏身,其實是她自己招來的,根本不是他的錯,她只是習慣發脾氣,然後享受他的安撫和勸慰,感受他的關心和憐惜。

  「對不起,我如果能堅強一點就好了,可我……是我拖累你又遷怒你,天宙,別氣我,我不是故意的……」

  「傻瓜。」他走過去,將她擁進懷裡。他們夫妻都二十幾年了,還會不瞭解她嗎?刀子嘴、豆腐心,外表剛強,內心軟弱……這些都可以看做是她的缺點,不過他更喜歡當它們是優點。因為她這種矛盾的性子帶給他永無止盡的刺激與歡樂。

  「我們是夫妻,我怎會氣你?你放不下孩子,那我們就跟著軍隊一起出征,反正你我都沒有上過戰場,就當經歷一番不同的生活,也是不錯的,不是嗎?」

  「你總能將事情想得美好。」所以她惶惶不安的心才會忍不住緊緊依靠他,一刻不原相離。

  「因為它本來就很美好啊,你想想,我們以前聚少離多,如今卻能天天在一起,還能陪著孩子,哪兒不好了?」他笑。

  她也笑了,瞧著他的臉,十年了,歲月終天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點痕跡,但依然俊美得這麼妖孽,還是讓眼便怦然心動。也說他說的對,人生本來就很美好,只是她喜歡往不美好的地方想去,而他習慣留住那份美好。

  從今而後,她也要學他,多想想美好的事,比如此刻在他懷裡,哪怕行軍路遠、諸事繁忙,這個懷抱仍舊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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