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時那種身子,怎麼有法子在冰窖住三個月?」他忍不住反握住她的手,疾聲問道。
「那三個月還不是人過的,我冷到一直地昏睡、不停地嘔黑血,莫浪平還剖開我肚子……」
剖開肚子……南宮嘯天推開她,臉色發白地找了張太師椅坐下。
金映兒順理成章地偎到他身邊,繼續軟聲說道:「莫浪平找了一種蛆蟲,能吃掉我身子裡腐敗之處。他還切掉了我一截爛腸子。你知道被蟲咬掉五臟六腑,有多痛嗎?」她一想到那種痛,額上竟冒著冷汗,身子也就更拚命地想蜷近他身側。
南宮嘯天連忙將她擁到腿上,用盡全力地摟著,好似這樣便能趕走她記憶及他此時的痛苦。
「莫浪平施術時,我身子尚虛,連昏迷的麻沸湯都不能多喝。蟲子每咬一次,他的刀每割一塊,我就痛得想死。好幾次,痛到昏了過去,又痛到醒了過來。要不是靠著想活下來見你的意念撐著,好幾回都想拿起刀子一了百了……」
他臉色慘白地倒抽一口氣,重重把她抱到胸前。
「之後,你就漸漸好轉了嗎?」他嗄聲問道,不知不覺間已嚇出一背冷汗。
「算漸漸好轉吧,每日吐血從一碗變成半碗。」她苦笑地吐吐舌頭,彷彿嘴裡還能嘗到那股腥味一般。「當時,多虧石影運氣到我體內,否則我也很難撐過那段時間……」
「你現在身子如何?」他挑起她的下顎,一寸一寸打量著她。
「一切都好,莫浪平只交代不能太勞累,否則一病便要驚天動地。」她聳肩說道。大難不死後,其餘的病痛對她來說,全都構不成恐懼了。
「那你方纔還在外頭玩得那麼瘋,萬一不小心跌進池裡,傷風著涼還得了嗎?」他不客氣地狠敲了下她腦袋。
「叫我整天悶在屋子,死了跟活著也沒什麼差別。」她嘟了下嘴,玩笑似地說道。
「還說這種孩子氣的話,看我回去怎麼教訓你!」玉眸威脅地瞪著她,不快怒咆直吼到她面前。
「你允我回去了?」金映兒雙眸一亮,馬上巴住他的手臂。
南宮嘯天美眸閃過一陣狼狽,馬上冷起臉孔,別開了臉。
「我不原諒你身子已經好轉,卻未立刻通報我的行徑,貪玩比我和你爹重要嗎?」
「沒什麼比你和爹重要,所以我才會跟莫浪平打賭——賭我離開皇宮後,能否撐上十日不主動與你聯絡。若我能夠,他便輸了賭注,答允日後必要時也會救你們一命,我可是用心良苦啊!」她激動地大聲說道。
「我根本沒收到你的消息,你怎麼會輸?」他不信地瞥她一眼。
「我出皇宮第一日——也就是到了褚王府的第一日,我便忍不住偷偷地寫信給你,結果卻被莫浪平捉到……」
「你寫信給我?」
「了不起吧,連我都佩服起自己了。」金映兒得意洋洋地咧嘴笑著,一開口便停不下來。「石影教我識字寫字,雖然我畫符還是比較成功。總之,我和莫浪平的打賭輸了。因此,被罰三十日之內不得和你聯絡,否則莫浪平就不管我的病。幸好我聰明過人,想出流觴宴會這法子讓王爺找你來……對了,你今日怎麼這麼晚到,我還以為你不來了。還有還有,我還沒告訴你,褚王爺怎麼會認我當義女……」
三個月沒見,她有一輩子那麼多的事情想告訴他啊。金映兒說得極快,一會兒便臉紅氣喘了起來。
「好了,不急於一時。」南宮嘯天一瞧她臉色不對,馬上撫揉著她的後背,不許她再說。
金映兒從善如流倒在他胸窩處,卻也不自覺地揉了下眼。
「累了怎麼不早說。」南宮嘯天見狀,立刻將她抱到床榻躺下。「閉眼休息。」
「我想回家休息,想找爹。」
金映兒好好枕頭不躺,偏偏就要賴在他身上。
南宮嘯天瞪著她嘻嘻笑白牙,想著這折磨人的傢伙怕他傷心,竟寧可忍受自己孤獨身亡的下場。就連好不容易活著回來,也還咧著嘴嘻嘻笑,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這個騙人心的小騙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讓人不心疼呢?
不過,她沒事了,活著回到他的身邊了。
南宮嘯天俯身而下,用他的唇逐一撫過她的眼耳鼻唇,將唇停在她跳動的脈搏處。
金映兒望著他唇邊緩緩漾出的絕美笑容,撫住他的臉龐。
「你怎麼還是這麼好看……一點都沒有為情消瘦……就是這張可惡的皮相一天到晚出現在我夢裡……」她用力咬了下他的唇。
南宮嘯天瞪她一眼,低頭吮住她的唇兒,直到聽見她不自禁低吟聲音,這才饒過了她。
「休想我再放開你。」這回,換他狠狠咬住她的唇。
「人命長短哪容得人算計,該放開時還是得放開。」金映兒撫著他臉孔,生死關頭走了一遭之後,她是愈來愈相信唯有好好把握人生,方能沒有遺憾。
「你多活著的一日,我便當是我撿到你一日。」他嗄聲說道。
「這麼想便對了。」她讚許地拍拍他的手。
「還有臉教訓我,我還沒跟你算清楚……」
「唉呀,別說了……我頭昏眼花,要睡了……」金映兒耍賴地把臉埋進他的胸前,甜蜜地笑著。
她現下只想讓他這樣抱著摟著疼著,其餘的事兒,明天再說吧。
而南宮嘯天望著懷裡這個麥芽糖飴一般黏人的傢伙,自然捨不得不依順她。況且,他如今什麼也不想想,只想緊緊擁住這個失而復得的小女人。
總算——又相守了啊!
尾聲
半年後——
京城街上聲名最顯赫的白玉樓裡,一名頭髮花白老人坐在一處可觀看街景的閣樓窗邊,與一名身穿白衣,高束著男子髮式,小臉似蜜的姑娘對坐而飲。
兩人原是分坐兩桌,卻因為小姑娘十分健談,進而並桌同飲。
「哈……你這個小騙子,如果你吹的那手笛子能讓褚王爺認你為義女,那王爺就該認我為爹了。」老人坐在圓桌前,哈哈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