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之計,便是好好瞭解一下環境,萬一苗頭不對,她才有法子逃之夭夭。
金映兒將長髮紮起高束於肩後,吹熄屋內數十盞燭火。在確定沒人會來干擾之後,她偷偷溜出房間,趁著四下無人時,撩起裙擺爬上一棵大樹。
接著,她像只靈巧小猴地從樹端溜上屋頂,居高臨下地一望——
乖不嚨咚,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大的府邸!連綿不絕的廊廡,簡直像是皇帝的三宮六院。
誇張的是,府邸裡頭竟然還有個可以划船的水池,難怪公孫縣令不敢得罪南宮嘯天。
瞧瞧庭院間那些亮晃晃的巨炬燈台,她敢說皇宮也不過就是這般氣勢吧,一夜也不知道要用上幾斛油呢!
她踮著腳尖,沿著屋頂而行,時而俯身趴在上頭,細聽了一些府內僕役們的秘密。
遠遠傳來敲更的聲音,她打了個哈欠。這一天黎明即起,還真是累了。
她溜回房裡,整個人倒回榻間,只覺得枕頭鬆軟,被褥軟香,眼才一閉,便睡了個人事不醒。
沉睡的她完全沒發現,南宮嘯天曾經走回她床邊,取起她的包袱,仔細地檢視一番,並將裡頭藥粉分別都取了些出來後,才又放了回去。
之後,南宮嘯天站在床邊,仔細地瞧了她好一會兒,才又轉身離開。
第3章(1)
金映兒這一覺睡得酣甜,醒來時就連嘴角都不自覺地上揚。她伸了個懶腰,滿足地睜開眼。
「夫人醒了。」春花及秋月正站在床榻邊,微笑地望著她。
金映兒怔怔看著她們,半天時間還回不過神來,以為自己在作夢。
「夫人奔波數日,累壞了吧?廚子已經替你準備了早膳。」春花端過一杯溫水,笑嘻嘻地說道。「夫人喝點蜂蜜水潤喉。」
「夫人請醒眼。」秋月遞過一隻溫巾。
金映兒慢慢醒來,眼見推辭不了,乾脆把自己當成皇后娘娘,由著兩人伺候。
「現在是什麼時辰?」金映兒問道。
「巳時過了一刻。」
「都快午時了,怎麼沒叫我呢?」她以後進棺材後,能睡的時間可長了,她才不想睡這麼久!
「老爺吩咐不許吵醒夫人。」
金映兒一躍起身,春花秋月甚至還沒看清楚她是怎麼下床的,就看到她走到梳妝鏡前,很快地盥洗完畢。
「過來幫我梳妝吧,今天不是要拜見高堂之類……」金映兒小手胡亂一揮。
「老爺雙親已逝,亦無手足。夫人忘了嗎?」秋月問道,馬上走到她後方為她盤起髮髻。
「我沒忘,只是以為至少會有些親戚之類的人來拜訪。」
「老爺向來不愛與人攀親引戚。」秋月一本正經地說道。
金映兒一揚眉,突然想起鬼屋地窖裡的那個男人。這兩個男人同樣有錢,也同樣孤孑一身,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
「那麼老爺不在時,家中諸事由誰處理?」金映兒好奇地問道。
「大事仍是得請示老爺,其餘小事,洪管事會處理。」秋月俐落地在金映兒發間插入一支翠玉髮簪。
金映兒瞪著鏡中自己,一身刺繡華服、雲鬢花顏生姿、金翡步搖嬌艷,除了那對小巧耳朵之外,她怎麼看都不認得梳妝鏡裡的女人。
「如果老爺在很遠的地方呢?」金映兒決定別開眼,好讓自己自在一些。
「飛鴿傳書、快馬傳訊,總是幾日內便能到達。」南宮嘯天走進屋內,目光直接對上金映兒。
「老爺。」婢女們馬上站好。
金映兒一見她們緊張模樣,也立刻扮演起賢妻角色,嫋嫋一福身。
「拜見夫君。」
南宮嘯天走到她面前,玉眸不見喜怒地定定望著她。
金映兒瞧著他在白日裡更顯得光燦的妍麗容貌,心裡不住歎息。
男人長成這副模樣,已經夠讓人不痛快了,偏偏還是個事業有成的大商人,真是什麼便宜都讓他佔盡了。
「夫人對於家中諸事處理,有何指教?」南宮嘯天凜聲說道。
金映兒望他一眼,只覺得他今日眉宇荏厲,語氣亦是咄咄逼人,與昨日神色全然不同。她不明究竟,只得擺出柔婉姿態。
「奴家只是想多瞭解夫君,為你分憂解勞。」金映兒淺淺一笑,自己倒先起了一臂雞皮疙瘩。
「既然如此,我便先領你見過府裡諸人,看看你能為我南宮府分憂解勞些什麼。」
南宮嘯天言畢,神色肅穆地轉身便往外走。
金映兒見狀,連忙疾步跟上。
她一邊走,一邊望著這處無徑不梁、大到無法無天的宅院長廊。
她引頸而望地想找出她曾於屋頂上見過的綠柳垂岸池子,無奈是此地庭閣太多,根本無法一望無際。
金映兒經過一座拱門,看到的正是夏日花景——茉莉、珍珠蘭爭相盛放、烏斯菊搖曳於兩旁小徑。再跨一座廊廡,荷花池中竟蓋有水晶殿一座。
她看得開心,不免心急地想知道下一處景色如何。
「好快的腳程。」南宮嘯天回頭,看她一眼。
不妙!金映兒立刻停下腳步,亮出一個「以夫為天」笑容。
「我不想夫君等我太久。」
言畢,她開始蓮步緩行,不料左右腳卻突然打結,身子一傾卻又被裙子絆倒,整個人往旁邊一側,眼看就要摔下廊廡。
「夫人小心!」跟在身後的春花驚叫一聲。
南宮嘯天上前一步,金映兒還不待他扶起,習慣性地旋風腿一掃,穩定下盤後,又迅速地起身。
春花揉著眼睛,以為自己眼花;秋月則是張大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好身手。」南宮嘯天拍了兩下手,黑眸冷冷地看著她。
金映兒被他如冰美目盯住,明明頭皮發麻,偏偏心又不自覺地怦怦狂跳著。
唉,如今不得不承認,自己果真是貪色之人,一瞧見他那張皮相,她就只想對著他笑。
男人實在不該長得這麼好看!
「夫人身為閨閣千金,何時得來這身好武藝?」他問。
「我小時體弱,奶娘曾經教過我一些武藝強身。」金映兒頭皮發麻,恨不得擰自己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