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煙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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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她是他六弟送上門來,要讓他代為「好好照顧」的傢伙。

  狻猊並不動怒,沒對負屭所打的主意感到不滿,反而有點慶幸六弟選擇的是他,而非大哥。

  慶幸?

  是呀,很慶幸,這種樂子,讓給大哥多可惜。

  他不想把她交給別人「處置」,不認為除他之外,還有人能鎮得住那只性喜破壞的小瘋子。

  小瘋子,狐神是這麼叫她的,和她自個兒挑選的「小乖」可謂天差地別。

  難怪她被他喊著小乖小乖,神情是那般彆扭,看來,她頗有自知之明,瞭解自個兒是何貨色。

  她連一丁點的「乖」都沒有,才狠得下心,傷害林櫻花這般柔弱無助的可憐女子,將林櫻花逼進王府,險些誤了她的終身。

  狻猊瞇著眸,目光挪回床上的酣睡人兒。

  「……我明白你不願嫁給王富貴,我也不會讓你成為他的妾,你這般的姑娘,該有個更癡心專情的男人呵疼著,而非僅僅一時新鮮感作祟,貪戀你的年輕貌美之徒,更不該……被一隻小瘋子,給玩掉了幸福。」他低語。

  今夜鬧劇般的婚姻兒戲,他會為她一筆勾銷,消去城裡所有人的記憶。

  這不是小小工程,全城眾人皆知王林兩府聯姻,要抹拭掉每個人對此事的印象,他得費上好些力氣。

  想想真累,為那隻小瘋子贖過,何苦來哉?

  她造業,他來擔?

  苦笑搖頭,抱怨無益,還是先解決麻煩吧。

  他來到窗前,一手將煙管抵在唇心,胸膛起伏,深深吸入,另一手推開窗扇。

  外頭明月皎潔,天清幕黑,薄唇吁吐,煙息源源竄出,他的一口氣,綿遠無盡,輕飄飄,隨夜風送去,像暮靄,如山嵐,仿雲海,迭迭重生,煙浪由他口間翻騰,席捲前去。

  不一會兒,不只林家書院,泰半座城已在薄煙籠罩之中。

  薄唇抿上,銀煙管重新咬進牙間,吐納香火,補充他耗去的術力。

  「林櫻花與王富貴的婚事,一筆勾銷,沒有下聘,沒有迎親,什麼都沒有,王富貴不愛羸弱患病的女人,他喜歡……他奶娘的么女江桂,昨夜的喜宴,正是慶賀兩人文定。」江桂,三番兩次進廟裡燒香,口中總是唸唸有詞,訴說對王家少爺的悄悄愛慕,祈求老天爺讓王家少爺多瞧她幾眼,這回,他也來點個鴛鴦譜吧。

  狻猊的言靈,隨煙飄去,送入每一個吸啜這股無味煙霧之人的腦海中,織就出一套全新的刻板印象。

  遠處的王府後院,奴僕居住的小園,江桂在睡夢中,淚痕斑斑。今兒個親眼看見心中愛慕的男人另娶新妾,她心痛如絞,睡得不甚安穩,隨著煙香鑽入鼻內,竟破涕為笑。

  天,漸漸亮了。

  煙,慢慢散了。

  幾位早起的林府學徒,一臉茫然,看著書院上下結滿的紅彩及囍字。

  「府裡怎會出現這些東西?!是誰惡作劇?!府裡又沒辦喜事!」

  「別說了,趁師傅師娘未醒,把紅彩和剪花收拾乾淨吧!」

  林家書院恢復了原有的清幽面貌。

  狻猊倚窗笑覷,言靈真好用,當初不顧父王和兄弟的反對,硬是去學習他們口中的「邪門歪道」,真是修對了。

  現在……

  收拾完延維玩出來的爛攤子,接下來,也該去收拾她。

  不知,她的洞房花燭夜,愉快嗎?

  被一團圓圓滾滾、重達兩百斤的大肉球壓倒一整夜,誰會愉快?

  誰會?誰會?!

  會的人過來跟她互換呀!她延維馬上把這種福祉讓給他!

  喜帳裡,沒有交頸糾纏的美麗綺景,沒有男女歡好之後的相互依偎,當然,更不會有教人羞赧去看的火辣ji情。

  只有一個被肥碩醉鬼當成床墊,重重壓陷在榻裡的女人。

  延維狼狽不堪,整夜努力對抗著狻猊縛加的言靈,想要伸手推開王富貴,任憑她使盡全力,手腳依舊不受控制,連根指頭也彎不了,只能難堪至極,淪為肉墊,被王富貴泰山壓頂,重重一躺,差點壓爆她的五臟六腑,壓斷她的四肢百骸,最嘔的是,她連想喊聲「好痛」都不成!

  可惡的狻猊!

  可恨的狻猊!

  該死的狻猊!

  還有臉噙著微笑,悠哉走近床榻,居高臨下,欣賞她窩囊慘樣的狻猊!

  「睡得好嗎?」

  狻猊重回王府,如入無人之境,來去輕鬆容易,好整以暇踏進新房,靠近喜帳,俊顏笑盈盈,神清氣爽,出現在她視線正上方,問得好關懷。

  延維整夜未睡的大眼裡,血絲縱橫交錯,蘊著熊熊怒焰,若雙眼能噴火,第一個就燒死這只還敢笑得如此甜美的無恥龍子!

  排第二的,是壓在她身上的這團肉球!

  「春宵一刻值千金,昨夜應該挺快活的吧?」狻猊仍繼續調侃。

  快活?!

  我都快死了!你還在說啥風涼話?!

  你也讓這傢伙壓一整晚試試有多快活!

  第六章

  她不用開口狂吠,從她眼神裡,狻猊已經完全明白她的心得感想。

  瞧她那副想哭、又強忍不哭的倔氣傲顏,沒有涕淚奔流,沒有失控嚎啕,只有眸中水火交錯,水是薄薄淚霧,火是濃濃怒氣。

  唇兒被她自個兒的牙,咬得滲血,那頭恣意奔放的長髮,披散床榻,讓不懂憐香惜玉的醉鬼壓在手腳底下,已是這副慘樣,還不流露些楚楚求饒的可憐姿態,來激發他的同情,真是不聰穎。

  掉個兩滴淚,粉唇輕顫幾下,喉間滾出幾聲嗚咽,他不就心軟了嗎?

  實在不能怨他鐵石心腸,是她不懂善用女人武器。

  他狻猊只吃軟,不吃硬。

  況且,壓在兩百斤重量底下的人,也不是他,他不急,真的,一點都不急哦。

  狻猊在床邊擺放水盆的方形小几間,怡然坐下,袍擺輕撩,長腿一蹺,雙臂環胸,慵懶悠閒,旁觀她的窘困無助。

  「王富貴差不多該醒了。」閒話家常般,狻猊語氣風涼,不用加重話中恫嚇隱喻,也足以教延維渾身一僵,臉色倏地刷個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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