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想起存在感如此薄弱之人,全拜他與敏敏那日百來次的鬼打牆對話。
沒有收斂的恍悟嚷嚷,成功奪去主廳內所有聲音。
每雙眼,都直直盯著她看。
「然後呢?!」西海龍王大聲問。
「正因是對爭吵的怨偶,不用你再使力破壞,所以你未多加留意,掉頭回到樓子內,未多加理睬,是吧?」狻猊搶言道。
他希望她的答案是這樣!
她只消點點臻首,逐字不改地附和他,優雅轉身走出廳門,就可以了!
千萬不要是——
「可是他們好吵,一直嚷嚷『敏敏!我會死!沒有你我真的會死』、『留下來!求你留下來!』,吵得我不能睡。」延維艷顏嗤皺,嫌惡地撇撇唇角,對自己做過的事直言不諱:「所以我踏出樓子,去教訓教訓他們。」
正因為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她的口吻還帶點自豪輕快,好似等人誇獎、讚美般的雀躍。
「你……你如何教訓他們?!」西海龍王步步逼近,轉眼間,已到達她面前,龍首人身的猙獰陰影,將她籠罩。
狻猊把她拉退一步,以防西海龍王一爪子揮來,輕易打碎她的小腦袋瓜子,他介入她與西海龍王之間,抵擋西海龍王一身壓迫陰霾及戾氣。
延維的聲音由他背後傳來,絲毫不見委婉,仍舊直率:
「那男人嘴裡直說『沒你我會死』,我不信天底下有什麼感情值得如此,於是我叫他死給我看看,讓我也開開眼界,失去某一個人,真的會完全活不下去?而拋棄他,移情別戀的那個女人,我追了過去,等在前方與她會合的另一個男人,三兩下就被我勾走了魂,瞧也不瞧那女人一眼,我要他叫那女人滾,他比狗更聽話,全盤照做呢。」
延維好誠實,全說了。口氣裡,充滿驕傲笑意,完全不懂西海龍王一身逆鱗直豎,說蘊含的怒意和殺氣。
「她只是口頭上教訓人,並沒有真正出手上海雲楨,她見過他們,不代表她是兇手。」狻猊卻很懂,懂伯父豎鱗突筋的模樣,一字一刀,殺了雲楨!」西海龍王咬牙,咬不住字句間的怒顫。
「你那時用了言靈嗎?」狻猊低聲問她。
「我不記得了……」這是實話,那時她太想好好睡一場,又被擾得微怒,加上言靈之於她,如同喝水呼吸般自然,有時未經大腦,脫口而出,有沒有挾帶言靈術力,她從不刻意拿捏。
她只叫雲楨死給她看,又不是叫雲楨立刻暴斃……是因為如此,雲楨才多拖過半年,在她陷入沉睡時死去?
她在無意之間,使出了言靈?
她並沒有想殺雲楨,是他自己不斷說著失去敏敏他會死,她又是氣又是好奇,才叫他死給她看,這——也有錯嗎?
「是你!原來就是你!」西海龍王「轟」地恢復原形。
龐大無比的鐵灰色巨龍,瞬間撐垮主廳,煙霧瀰漫了海的一角,如刀劍色澤般的龍鱗,片片散發著冷冽寒芒,龍顏獰狠,爪子重揮,朝向延維所站之處耙下,狻猊帶著她閃避,西海龍王震怒,轉向四海龍主咆哮:
「先前說好,她清白,老夫道歉賠罪;她認罪,他們不徇私袒護,現在你的好兒子抽搐阻擋,是想做什麼?!」
「呃……」四海龍王語塞,加上自兒時起,最怕這是二哥神情暴怒,每次二哥龍眸一瞪,他雙腿便不由自主抖幾下,越是怕,佯裝威嚴的聲音反倒越響亮:「給給給我拿下狻猊,不許他偏袒小瘋子!」
龍令一出,竟無人動作,龍王面子掛不住,也學二哥來一套大變身,以龍王原貌,換取人形所沒有的囂狂氣勢,龍嘯吼得翻海震天:「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六老七老八老九!將勞務抓起來!誰先到手,賞賜仙桃一盤!」
手足之情,不及一盤仙桃來得珍貴。
九龍之間,原本就洗好較量,眼前可以領命開打兼賺取獎賞的大好時機,誰放過誰白癡。
「我家蔘娃沒吃過仙桃,拿一盤回去給她嘗嘗,包準她眉開眼笑。」第一個出刀的而龍子睚眥,下手狠辣,刀刀直取狻猊而來,有了異性沒人性。
「我本欲上天界取仙桃,讓囡囡補補身子,她被『脫胎換骨』折騰得很虛弱。」六龍子負屭不準備想讓,掌心雙龍劍竄出,身如銀光,疾馳上前。有了異性沒人性第二位。
「我要吃仙桃!」九龍子貪食,一聽到仙桃二字,雙眼全晶亮起來,管它什麼兄友弟恭,全當成馬耳東風,閃邊去!
比九龍子身形更長數尺的大斧入手,揮舞起來虎虎生風。沒有異性也沒啥人性第三位。
「我老早就想跟老五打一場!」仙桃對死龍子的引誘,不如有機會與只喜動口、不喜動手的狻猊幹架,更教他躍躍欲試!
大龍子雙掌展開,半透明的水箜篌入手,弦一動,極致悅耳又包含殺意,半點也沒有留情的意思。
三龍子手上武器奇形怪狀,不是刀,不是劍,也不像槍……在掌間旋轉旋轉,也旋出了一道鋒利銀光,將週身海流給一分為多。
七龍子八龍子動作最慢,搶輸幾名兄弟,也不放棄快快趕上。
龍,血脈裡,流著蠻戾好戰的野性。
主廳被西海龍王撐垮,正好拓寬戰場,方便龍子們淋漓廝殺。
一打一,有時間慢慢磨。
八打一,外加其他海域龍王子女跟著出手,狻猊課不認為自己英勇無敵,能和眾龍子打成平手或是取得全勝。
一面倒的局勢,早早看清並另作其他打算,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用紙人替身術快逃!」狻猊拉著延維,避開刀光劍影時,要她照做。
「可是紙人替身術只能跟我交換,你怎麼辦?」延維第一次在該逃跑時扭扭捏捏,換做以前,絕對二話不說,馬上施展。
現在,竟擔心她逃了以後,留下來的他,如何是好。
「我不會有事,那是我兄弟,不會殺了我。」狻猊帶著笑,輕鬆說道,握住銀煙管的手勁卻加重,紫眸定在兄弟們身上,眼底僅剩對峙的專注,而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