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死貪生也好、膽小怕事也行,她會很珍惜這條他救回來的性命,不胡亂將它玩完。
她還想要跟他一塊,當對人類夫妻呢,一日兩日不夠,要在久一些。
狻猊獎賞地摸摸她的秀髮,對她的答案算是滿意。
她轉頭睨他,跟著要索討他的擔保:
「你也一樣,要做出嚇人舉動之前,得跟我先商量討論!再有上回斬龍角那種事發生,我會很生氣!」不能只有她保證自己會乖乖的,他這個前科纍纍的傢伙,也得發發誓什麼的。
「我龍角都斷了,還能再斬第二次嗎?你這不是白問?」
「我就是怕你再斬個手呀腳的——」
「我不會,真的,我會好好愛惜我的手呀腳的。」他學她方纔的口吻和認真表情,胸脯拍得啪啪有聲,倒是延維沒忘記他的內傷,馬上伸手阻止他。
「你忘了你的龍鱗有破損哦?!」她沒好氣瞪他。
他淺笑,攬她的手勁加重一些,將她摟得更緊,在他胸口那方天地,填著、嵌著。
「說不餓,看見滿桌飯菜,嘴還是跟著饞起來,常大娘手藝超好,你沒嘗過太可惜了。」狻猊挾顆水煎餃子,餵她吃一顆,自己也吃,一盤約莫十來顆的酥香煎餃,沒一會功夫,便吃個精光。
餓不餓在其次,她許久不曾與人同桌共食,這樣一邊吃嚼,一邊聊著芝麻小小事,一邊又有人挾嫩肉挾鮮菇喂熱湯,要你多吃一些,要你別挑食,要你再來一口……
真好。
飯好似特別香,青菜特別清脆甘甜,教人胃口大開。
並非刀工繁複的珍饈異撰,滋味仍然無比鮮美。
當他咬破芋泥炸丸,她分不清,是酥脆炸丸裡頭的淡紫色甜泥,教她口舌生津,抑是他品嚐食物時的好看模樣,引人食慾大開……她索討了他咬過的半邊芋泥炸丸要吃,而她也得逞了。
芋泥的滋味,在她嘴裡漫開。
外酥內軟,又香又甜。
「這麼好吃呀?表情都憨了呢。」他取笑她,指腹抹去她唇上油亮。
「……我不是沒吃過人類煮的食物,但我記憶中,明明很普通,吃不出任何好滋味。我每回吃,幾乎嘗個一兩口,就不願再動筷子了,反正也不是非吃不可,所以到現在,我完全想不起來,我吃過什麼玩意兒……可是這桌上的飯菜,真的很不同,一口一口忍不住……」是煮食之人廚技有落差,而她運氣總不好,老挑到難吃的飯菜或食鋪?
「你根本是一邊吃飯,一邊拿我當配菜,才覺得這頓飯吃來美味可口吧。」狻猊臉不紅氣不喘道。
她狐疑覷他,他笑笑解釋那麼說的理由:
「不信?叫郭強或誰誰誰上來陪你用膳,你就你能比較出兩者差異。」
光想到與全然不熟的面孔同桌,嫌惡感立刻表現在她艷艷臉蛋上,她想也不想,馬上搖頭拒絕。
她咬箸,嗓音含糊,仍對他的說辭存疑:
「光看著你,就會覺得一桌飯菜好吃?這種話聽來,真匪夷所思……」她還是不相信。
「哪會?我前幾次吃到常大嬸的芋泥炸丸,雖覺不差,但也沒今天嘴饞,想再多吃一兩顆呢。」他目光深邃,黑瞳炯炯,映著他凝視他時的認真表情,他故作恍然大悟,又咬一口芋丸,另外一半,塞到她嘴裡,俊朗輕笑:「果然,一邊吃飯,一邊拿你當配菜,讓人食慾大振。」
原來,有這番感受的,不單僅止她,就連他也……
身旁之人,影響心境甚劇。
讓人心甜的彼此,相偎相伴,教粗茶淡飯也更勝麟肝鳳髓。
日子,平平順順溜走,樸實平凡中又很安逸,不是頭一回遊歷的人界陸路,卻有她意料之外的新奇好玩。
前幾日,還籠罩在西海龍王隨時會出現的陰霾下,無論做任何事都綁手綁腳,快樂也跟著對半打折。
但一天天過去,恐懼,像是庸人自擾,別說是西海龍王,連條小魚小蝦亦沒個影兒,時間一長,她也漸漸鬆懈。
她和狻猊,是珍珠閣內最不負責的當家主子,也是最肥碩的兩隻米蟲。
閣裡開門做生意,勤快招攬客人時,他們光明正大走出閣門,去玩去逛去踩大街,眾人嚷嚷要喝他們的喜酒,又是叮囑又是拜託他們,出門採買些喜宴必需品回來,別淨想著玩樂。
結果白天出門、晚上返歸,兩人手上、懷裡全是吃喝玩樂之物,哪有半項跟婚事有關?
兩人對婚事的態度,彷彿無關緊要,看進閣裡眾人眼中,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年紀稍長的老僕,希望熱鬧辦場婚宴,讓左右鄰居沾沾喜,見五爺完成終生大事,他們才覺安心,接下來好催促新人,快快生出下一代的小主子,傳承下去珍珠閣事業。
年紀輕些的婢僕,倒有另番見解,認為五爺和新夫人對婚事視之無謂,八成暗地裡有旁人無法明白的感情盲點,才不趕著給新夫人正式名分。
至於兩位當事人,純粹對人類繁瑣的婚喪喜慶,懶得多加瞭解。
成親與否,不代表一生恩愛,他們不吃人類這套,身上沒有馱負太多道德枷鎖,愛和不愛,對他們是如此簡單的事,讓不讓人知道,請不請大家喝杯喜酒,都不會影響它的發生,他們自然懶散以對。
延維亦非一般姑娘,提及婚事便嬌柔羞澀,她不稀罕珍珠閣裡的「陌生人們」給予什麼新婚祝賀,明明是兩個人的私事,他們插個啥嘴呀?!
要吃吃喝喝,不會叫桌豐盛飯菜,大夥兒圍過去坐滿,吃個痛快不就得了,巧立啥名目嘛!
其餘人越是囉囉唆唆,只讓她覺得煩。
「他們出自一番好意,我們就順從他們一次吧。」狻猊在被架去丈量紅蟒袍尺寸時,苦笑對她說,要她也甘願點,鳳冠霞帔、朱羅繡衣同樣等著她呢。
今日預定好的遊湖行程,被全盤打亂,延維無法像狻猊擁有和善好臉色,她繃著臉,不笑的神情,異常冷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