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道去,她仍是擔心龍王一怒之下,撤收還魂術,或是做些不利於狻猊的事。
「你沒言而無信,你確實沒來找我,是我耗費心機,千辛萬苦才引誘你出來,也是我纏你、賴你,你不算毀約。」他懂她的擔憂,可他不要她一肩攬下所有責任。
她記得他爭來所有好處和福利,讓他獲得重生,可她自己呢?她給了她自己什麼?
一個小瓶壺,以及裝在瓶壺中,縹緲不實的虛幻。
狻猊心疼她,說什麼也不再放開她。
「你不要煩惱那些小事,我會處理妥當。」他的父母兄弟,由他自己解決,犯不著推她上戰場。
一聽到「處理」兩字,她馬上彈坐起來,俏顏慘白,紅澤褪去,烏亮眼瞳裡滿是驚恐:
「你不可以再拿身體或者生命開玩笑!」她以為他的「處理」,又是先前那種兩敗俱傷的偏激方式,若真如此,她會更恨她自己……
他隨之坐起,請握她的雙腕,感覺她微微顫抖,他自責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竟將她嚇成這樣。
他與她,雙額相抵,鼻尖觸點鼻尖,他像撒嬌的犬兒,摩挲著。
「我說過了,你多珍惜我,我也會同等珍惜自己,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現在,上頭還標注了你的所有權,我會小心善待。」他一邊說,一遍偷啄香吻:「你只要允諾我,不再躲我,別藏到我找不著的地方,其餘的事,便交給我,待一切問題解去,打扮得漂漂亮亮,跟我回去,拜見公婆叔伯就好。」
「他們會拿掃把把我趕出去把……」這種自知之明,她是有的。
「我會努力讓他們一見你來,便熱絡上前歡迎你。」
他是在說夢話嗎?傻天真,這種事,她想都不敢想。
延維低垂著頭,沒有給他正面答允,心裡思索的,仍是與龍主達成的「交易」。
狻猊看出她的遲疑和不安。
只聽他一歎,捧高她的臉,要她注視著他:
「壞人要由我來做也行,就算你心不甘情不願,都抵抗不了我的言靈,那麼……」他嗓音轉沉,一字一字,緩慢而清晰,再嵌以言靈術力,束纏著她:「乖乖待在這樓子裡,不許逃、不許躲、不許隱匿起來,照顧好自己,不許餓著冷著,等我。」
「你……」怎麼又要耍這種小人招數啦?!
「我父兄若要怪,就怪我不惜動用言靈,也要強留你在身邊,你是被迫的,不得不和我糾葛羈絆。」
被迫?
天知道她沒有半絲委屈和不甘呀!
她只是沒有正當理由留下,而狻猊也懂,乾脆替她造了台階,讓她得以順勢接受他的安排,看似被強迫,實則那才是她默默擱在心底,不敢說出口的奢望。
她眼眶愈紅,鼻頭跟著酸紅起來,想哭,又忍著不能哭,她俏顏扭蹙,像包子皮上的小折花,五官快要揪成一團。
他莞爾一笑,撥開覆在她臉上的凌亂長髮,一把攏到她背後去,被青絲半遮掩的胸前美景,一覽無遺,同時,也露出了方寸之上,那處教狻猊一直充滿困惑的部位:
「你胸口有片於紅,是怎麼回事?撞到了嗎?」乍見時就想問她了,只是當時他很忙,忙著在她身上點火。
他長指指腹,滑觸在豐盈胸乳間,描繪著淤紅的大小。
那不是他造成的吻痕,淤傷約莫兩個手掌大小的範圍,佈滿她雪白胸間,紅中帶紫,也泛有青綠,看來已有好一段時日。
似曾相識的傷。
「啊?」她跟著俯首,看見他所指之處。「呃……不小心太用力……」
「嗯?不小心太用力是指?」他執意要她給說清楚、講明白。她神色扭捏,一副被逮著壞習慣的窘狀,支吾半晌,才彆扭回他:
「有時胸口很痛,為了阻止那種痛,我……會用手拍拍胸,呃,偶爾痛的太厲害,我就握起拳,敲它幾下,叫他不要痛……」
打從離開他之後,無意間養成的惡習。
發作情況不固定,有時明明身處幻境中,與假的狻猊快樂遊湖,心情愉悅著,胸口卻劇痛起來……
因為痛著,又不知該如何治好這種莫名的痛,只好採用最笨的「以痛治痛」法。
狻猊望向於紅,沉沉思忖,腦海中閃逝而過,對他的相仿記憶。
曾經在哪裡、在某人胸口上,看見過類似的傷痕?
在那裡……
胸口……
傷痕……
一瞬間,靈光激閃,乍然頓悟!
一個名字蹦躍出來。
龍子雲楨!
終章
四海龍主的壽辰大宴,絕對是海中一等一的大事。
壽宴前十天,賓客陸續前來,一箱箱的珍奇寶物,一簍簍的仙草神果,將龍骸城庫房塞得爆滿。
不僅全海關注,連天界也派下位階極高的天人天女,帶來無數仙裳羽冠、玉液瓊漿,向龍主道賀。
外人都如此熱絡參與,龍主的族親兄弟,更是不會缺席。
東海龍王第一個攜家帶眷到,南海龍王一家,在次日踏進龍骸城,北海龍王為三,西海龍王迄今尚未駕臨,有一說是喪子忌諱,不方便太早來到歡騰慶祝之地,影響眾人興致,另一說則是,他誤殺兄弟之子,多少心存歉意,才會拖延著遲來。
為免客人在龍骸城感到無趣,不耐久候壽宴到來,城裡日夜皆舉辦熱鬧活動——拼酒大會一定有,比武奪冠還分老中青各來一場,笙歌競技,選出全海中最悅耳的天籟美聲,當然也不能少,其餘那些摸蚌,料理神廚,舞技比拚……族繁不及備載的大小賽事,時時上演,每場皆吸引大批人圍觀。
西海龍王趕在壽宴開始前一刻,終於帶著龍後前來。
幾名龍王寒暄敘舊,龍子龍女亦熱絡聊開了,話題不外乎昨日武魁賽的最終對決,及今早剛出爐,熱乎乎的天籟之音得主。
「年年武魁都是睚眥哥,今年勝出的小傢伙是誰呀?矮不隆冬的,沒什麼架勢和本領呀……」龍女青花在圍坐一桌的同輩間,算是消息最不靈通的一位,她若是明白今年武魁的身份,便不會說出這種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