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君若兮是視死如歸,或者早已看穿他的舉棋不定,他依然沒辦法真正對她下手,實在是對她存有太多疑問,在他尚未得到答案之前,她不能死。
「我問你,五年前你為何要殺我?」他深吸了口氣向她要答案,一個讓他可以對她徹底狠下心來的答案。
「……」君若兮愣了下,以為他就要動手了,沒想到他竟會追問五年前的事。
其實她早該料到不是嗎?平白無故被捅了一刀,連命都差點丟了,他怎會不想知道原因,可是真正的原因她不能說出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知道她會接近他、刺殺他全是出自父親的授意。
江湖中人只要聽到君傲天三個大字,無不豎起大拇指讚揚,說他高風亮節、說他俠義心腸、說他武功蓋世……君傲天是眾江湖人士打從心裡欽佩的真英雄,這樣的他豈能讓人知道,為了權位、為了名聲,他背地裡暗算多少人,而她,則是父親最得力的左右手,常神不知鬼不覺代替父親除去許多人,這些事是君家莊最隱晦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她說什麼都不能洩漏隻字片語。
「說啊!莫非你成了啞巴!」久久等不到答案,令練絕心浮氣躁,雖然她所說的話都尖銳到教他發火,可一旦君若兮悶不吭聲,他心頭的火會燒得更旺。他知道自個兒這樣很矛盾,一下希望她什麼都別說,一下又要她開口。
「好吧,既然你要我說,我就說了。」君若兮沉吟了會兒,腦袋瓜轉了轉已想好說詞,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好人,練絕恨她深些或淺些,差別並不大。
「洗耳恭聽。」她終於肯說了,練絕諷刺地挑挑眉。
「原因很簡單,就是我對你膩了,練師兄。」她佯裝厭煩的緊蹙秀眉,末了不忘甜膩膩叫聲師兄,知曉這會使他氣急敗壞,信了她的說詞——這些話在自己身上造成的痛,遠比那些傷還要更巨大、更強烈,差點讓她承受不住地軟倒下,可卻硬著脾氣撐在那兒。
不說她爹之所以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是因為她爹一直仇視、妒忌他爹——練揚,他爹和她爹本是同門師兄弟,她爹本來深得祖師爺爺喜愛,怎知練揚拜師後,竟讓情況丕變,她爹不再是祖師爺爺最寵愛的徒兒,且祖師爺爺還盛讚練揚是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於是將畢生所學盡傳授予練揚,甚至還私下給了練揚一本武功秘笈。
祖師爺爺的過度偏心,讓她爹忿忿不平,深感只要有練揚存在的一天,他便永遠屈居於練揚之下。她爹對權位、名利皆有強烈的渴望與野心,所幸練揚性情與她爹正好相反,對名位毫無興趣,在祖師爺爺辭世後,練揚便瀟灑地過著遊歷四方的日子。
「不要叫我師兄!」練絕怒目低嘶,氣血再次翻騰。
膩了?一句膩了就表示她可以視他如草芥出手殺他?她這個女人真的有夠狠毒!完全不將人命看在眼裡。
練絕氣到怒火幾乎要攻心,握在手中的刀已躍躍欲試,等著劃出完美的弧線。
「我爹是你的師伯,你年紀比我大,我當然要叫你師兄,不然就長幼無序了。」君若兮似不知死活地眨眨如扇子般周密的長翹眼睫。
整整二十三個年頭,她爹和練揚這對同門師兄弟都沒再碰面,爹的心情總算平靜下來,且順遂心意一步步往上爬,終於當上武林盟主,成為人人景仰的大俠。可惜好景不長,練絕竟挑這個時候在江湖上走動,所使的武功招式也明顯和練揚是同一路子,這引起江湖上各門各派的注意,她爹聽聞後,心下便有了底,在一次刻意與練絕相遇攀談下,得知練絕正是練揚的兒子,且練揚已在幾年前去世,她爹心下大喜之餘,對練絕這初出茅廬的後生小輩自是不敢掉以輕心,已在心裡擬下計劃。
「倘若你心裡真有尊我為同門師兄,真有敬我一分,當年你不會狠下毒手。」她那句甜膩的師兄,只讓他覺得噁心欲吐,他想要抹掉她唇畔所有的笑意,他要她哭!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痛哭流涕,可她為何不哭?為何不覺得自己有錯?臉皮怎能這麼厚?
「可是那並不是我的錯啊!我從來沒想過你竟會那麼無趣,完全不懂得討人歡心,我真的沒辦法勉強自己接受你。」她故意用話刺他。
心想,假如當年練絕和他爹一樣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不涉足江湖就好了,這樣她爹也不會以要照顧師弟獨生愛子當藉口,極力邀請練絕到君家莊,再派她親近、試探,看能否拿到祖師爺爺贈予練揚的武功秘笈。
她和練絕的糾葛全因父親的野心而開啟,乃至最後她爹要她不擇手段,就是殺了練絕也要拿到秘笈時,種下了練絕對她強烈的恨意。
動手殺他的那天,她在他身上與暫居的小屋裡四下尋找都沒能找到秘笈,她爹一天拿不到武功秘笈就一天無法安心,像今日派人沿途埋伏是個開始,日後仍會層出不窮,直到他死亡,直到爹獲得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笈才會休止。
眼前的練絕一心想要報仇,所以她讓他痛痛快快地報仇吧!只要報了仇他就會離開,應該也會遠離她爹布下的天羅地網。
「既然覺得我無趣,你為何要獻上自己?」他以為君若兮獻上自個兒的純真與美好,是因為心下喜愛他,可現在聽起來卻完全相反,他不懂,真的不懂她在想什麼。
「我好奇男女肌膚相親會是怎樣的感覺,當時身邊沒其他的男人,僅有你,我只好將就了。」她雙手一攤,說得很是無奈。
殺了她吧!然後他就可以自由,離開這已被她爹布下陰謀詭計之地,這是她欠他的,她不後悔,也絕不會埋怨他。
「好個不知羞恥的惡毒女人!」刀鋒因她的羞辱,一刀劃破她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