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凜凜佳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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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靜川以為……這鹽場裡的大小漢子穿著實在太「清涼」!

  此時的他全然忘記鹽場鍋灶密佈,若開工便是火光熊熊,黑雲遮天,況且現下正值春末,風裡多少嗅得出夏息了,在這時節,鹽場一干漢子上身僅套背心、露出兩隻粗壯臂膀和一部分胸肌,這是再自然不過的打扮,如今來了一位姑娘,他宮大爺倒好,竟搶先替自個兒手下鬧不自在了。

  「成效好的話,其他的鹽場自然也要跟進。」他捏捏眉心,瞥了老管事一眼。「再有……這位夏姑娘不是我的。」他只是將她帶回北方,僱用她為「松遼宮家」做事,人家可沒賣身給他。

  說完話,他禁不住再去瞧那位神氣如梅心凜綻的姑娘。

  旁人哄鬧,她只唇角噙笑,仍自若地與眾人說話……等等!她臉紅了?

  她、她竟臉紅了!

  為何?!

  「呵呵,若這姑娘不是爺的,那可真是一塊『香肉』了。不是爺的,很快就是別人的。」善老爹望著窗外情景,喝著手裡的那杯老茶,一臉悠然。「六子這孩子不錯,肯學肯做,不怕吃苦。唔……是說趙明這孩子也挺好,斯斯文文的,做起事來有條不紊……欸,真是難以抉擇啊!」

  ……抉擇什麼?

  宮靜川忽地一凜——

  不是他的,很快就是別人的,而她會作出選擇……

  擇偶!

  本該如此,不是嗎?

  雖說……她曾對自己示情,甚至求親,他既已回絕,難不成還要她陪他耗著,虛擲青春年華嗎?

  他突然覺得兩側額穴又鼓噪起來,喉間緊澀,有股酸味直冒……

  該死!

  這宿醉也太嚴重,昨晚那傢伙帶來的那壇「透瓶香」,是頭究竟摻了什麼?竟讓他宿醉到整個胸臆被大火燎過似的,難受極了!

  「呵呵呵……」善老爹持續他獨有的悠悠然,只管喝茶。

  一個時辰後,「庚」字班的鹽工早都領完春酬,被班頭吳六一個個趕去上工。

  屋內,宮靜川用熱巾子捂了幾次臉,簡單漱洗過後,精神恢復了些。

  長桌上擱著海鹽場送來的鹽船改良圖,他尚未仔細研究。另外,還有兩封發往京城的信待回,還有……唔……好像還有不少事待做,但此時他腦中仍有些渾沌,心口火燎後的餘熱猶在。

  提不起勁……怎會這樣?

  突然——

  門「咿呀——」—聲被推開。

  夏曉清推門一見房裡人,不禁一怔,蓮足陡地頓住。

  「宮爺,你、你怎麼還在這兒?」不敢置信般眨眨眸。「安丹說……說昨日傍晚時分,鹽場這兒有客到訪,你要與那位貴客長談,所以讓他先回大宅。結果……早上未見你與明玉和澄心一起用膳,我想你該是在鹽場過夜,然後一具去拜訪盛家商了,怎麼還在這兒?」

  見他表情有些茫然,她忙提醒道:「盛老爺子今兒個七十大壽啊!」

  「噢。」是,他是忘了。欸……

  他一副無感的模樣,夏曉清登時無語,靜了會兒,只道:「我來這兒是……找上個月的一迭鹽單。方才遇上善老爹,老爹說,那迭東西可能是宮爺取了去,才要我進書房找找。」

  他並未取走鹽單,也覺善老爹的指使頗為可疑,但宮靜川真不知自己哪根筋出毛病,竟不駁反道:「唔……好像……在我這是沒錯,但我有點忘記擱哪兒了。」嗓聲有意無意透出一絲虛弱。

  「宮爺病了嗎?」夏曉清哪還有心思跟他討什麼鹽單。

  她凝目去看,他發未梳,唇色偏白,眉目間如罩迷霧,神識不穩。

  他懶懶地臨窗而坐,光盈盈透窗而進,鑲過他五官,將那張面龐分出明暗,似巒岳間的山陰與山陽。

  她連忙走近。

  但一近他身前三步,她身形突又頓了頓,眉心微乎其微一動。

  「我應該沒病吧……怎麼了?」他將她的細微動作瞧進眼裡。

  「宮爺身上有一股胭脂香氣。」

  「什麼?!」

  心下一驚,忘記扮虛弱,他忙將袖子抓到鼻下深嗅。

  該死!真有花香!就說跟那傢伙混在一塊兒,吃虧的都是他!

  「我……呃,這香氣……我昨夜沒上青樓!」

  之前北方大商齊會松遼,宴席設在最負盛名的「醉月樓」裡,那是男人們倚紅偎翠、尋歡作樂的好所在。

  他當晚並未像那幾位大商召姑娘在樓中睡下,只是回到自家宅第時已是夜坐時分,竟在迴廊上撞見未就寢的她。

  那時的她對他退避三舍,淡凝眉眸,不來親近。

  後來只要是設在青樓內的商宴遨請,他就莫名抵拒。以前去那樣的場所,他從不覺有什麼不當之處,現下竟已不再涉足。

  夏曉清沒答話,只沉靜拉近兩人之距,小手探了探他的額溫。

  確定無事後,她即刻收手,狀若無意般又退開兩步。

  「宮爺無事就好,我也——」

  「我想吐,可是吐不出來。」他忽而道。這話是很有博取同情的嫌疑,但也算真話,因為從方才見她對其他男人笑、在其他男人面前紅了臉,他就有股想吐卻吐不出的窒息感。

  他又道:「我真的沒上青樓,我已經很久不去那種地方談事,真的!」全然沒察覺自己語氣繃得有多緊,很怕她不肯信他似的。「我昨晚被灌了些酒,那酒後勁很猛,而且不知添進什麼料,整個人就茫了。」

  「那姑娘灌你酒?」她不自覺問出。

  「那人不是女的!」語氣接近咬牙切齒。

  「囑。」她點點頭,輕斂眉色。

  聽到她彷彿無意識般發出單音,眸線也不跟他相接,宮靜川內心更急,卻苦於不知該如何解釋。

  他隱隱有些惱火,但究竟氣什麼,又無法分辨清楚。

  「宮爺躺下來會不會舒服些?我去打些水來。」轉身就走。

  「不用,你等等!」他緊聲喚住她,見她佇足在門邊,一時間卻不知叫住她幹什麼,想了想遂問:「……你要回府裡去了嗎?」

  曉清再次點頭。「也差不多時辰了,再遲些,果兒會以為我待在鹽場不回去,她又要趕著送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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