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抱我啦!我被纏得都不能動了——」她手牽著的小孩童軟軟地嚷求。
「別逗了,你整具加起來有一百多公斤,我哪可能抱得動你?!」大女孩最多也只能努力拉動他,將他從蛛絲裡拖出來。
好不容易,一大一小才來到白髮老人身旁。但是大女孩第一眼就落向全屋裡最醒目的黑絡身上——一個全身光溜溜的男人杵在那兒,很難教人忽視。
「黑絡?」
「黑盼盼?」
她與黑絡同時指著對方喊出名字。黑盼盼推推眼鏡,唇角有些快意的笑,「你也出現啦?怎麼丹尼斯這麼厲害,一隻幾公分大小的結網蜘蛛也能找到?」她望向網上的丹尼斯,將他的狼狽視為笑話,「不過你出現得正好,我有東西要給你。一直沒能給你也很麻煩,凌霄總是在我耳邊叨叨唸唸的。」
「凌霄——他……沒死?」聽到黑凌霄的名字,黑絡忙追問。他們明明就親眼見到黑凌霄倒下去了……
「呸呸呸,他還活得好好的,別咒他。」黑盼盼一隻小手在他面前揮呀揮的,好像他說的話有多臭似的。「我怎麼可能會讓他死掉?他要是死掉了,我又怎麼可能還在這邊嘻皮笑臉?」黑盼盼打開自己肘上掛著的小包包,努力摸索著要給黑絡的東西。她一直隨身帶著的呀,怎麼找不到……
「對呀,要是小黑死掉,盼盼說不定也活不下去了。」黑盼盼旁邊的小孩童插嘴,終於讓黑絡的注意力往下挪。
「他……」好熟悉的模樣,似曾相識……
呀!「凌霄的小孩?」
他知道黑盼盼一直很愛黑凌霄,只是兩人進展已經如此神速了嗎?這小孩看起來也有三歲了吧?
「當然不是。」黑盼盼搖頭,覺得黑絡吃驚成這樣頗有趣。他以為「白老鼠」能生出什麼東西來嗎?就是因為基因被弄混的他們沒辦法生出小孩,所以她才異想天開來填補這個缺憾——
「這台是我的電腦主機,我替他做具身體,讓他像人一樣能自在活動,準備拿他來當小孩疼,所以小孩像爸爸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吧。」她擰擰小孩童彈性與真人無異的硅膠臉頰。若不仔細瞧,根本無法分辨出他與正常人類有什麼不同。唯一的缺點是這個假軀體沒辦法跟著年紀成長,永永遠遠就只能是這模樣。
「我才不承認小黑是我爸!」小孩童非常叛逆地甩過頭,小小年紀就可以預見他長大的不孝。
「我會替你加上這項程式的,只要出現『小黑』兩字,就會主動替換成爸爸,出現『盼盼』,你就等著叫我媽吧。」
小孩童倒抽口涼氣,「那我以後在路上看到叫小黑的流浪狗——」心裡湧現不安。
黑盼盼回以冷笑,「你只好希望你不會遇到。」否則就可以看到小孩童對著野狗喊爹的奇景。
「盼盼,不要對我這麼殘忍啦……好嘛,我會自動自發喊他爸的,你不要改我的程式啦……」小孩童哭聲淒厲,抱住黑盼盼的大腿磨蹭。但是由於用來代替淚腺的水管還沒裝上,所以他的雙眼及雙頰仍是幹幹的。
「好,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就別讓我『贓』到你背著我又對黑凌霄沒大沒小。」她一指就戳向他的額心,嚴重告誡。
「嗚……」小孩童點頭再點頭。女人,你的名字叫見色忘友!
黑盼盼倒出整個小包包裡的東西,終於找到那薄薄的一片——
「喏,凌霄替你們大家要的。」她指尖拈著,遞給他。
「這是什麼?」黑絡滿臉問號。
「身份證!」發出驚呼的人是駱千蝶,她看著上頭的照片,正是此時將她摟在懷裡的黑絡。
「照片是合成的,可能會有些不一樣。誰教你們的照片少得可憐……不過全台灣沒幾個人的身份證和現在的模樣湊得著邊啦。」她黑盼盼身份證上的大頭照還是國小拍的哩。
「這樣是不是表示……黑絡他……」駱千蝶激動地攀住黑盼盼的手。
黑盼盼瞧著抖著聲音說話的她,很興味地揚起唇。
「沒錯。從今天開始,他有了新的身份,不再是一個不存在的人,『黑絡』也不只是他的一個代名,他有兄弟姊妹,大哥叫黑澔、大姊叫黑凝、二哥是黑凌霄、最小的姊姊是黑婕,他排行老么……毫無破綻的身家祖譜我都處理好了。我爺爺之前剝奪的人生,我負責替你們補齊,至於之後你們要怎麼過,就由你們自己去寫吧。」後續的故事,不會再有人插手了。
「黑煉呢?他不在這些名單之中,難道他——」死了?
黑盼盼笑笑地拿起黑凝的身份證,等待遇見她時,也能送她一份禮物。
她翻過背面,亮給黑絡看,「黑煉是你大姊夫噢。」身份證後頭的配偶欄寫得清清楚楚,她已經直接讓這兩人成為名義上的夫妻。
「原來如此——」黑絡瞭解地點頭,卻沒空再多問什麼,因為他懷裡的小小嬌軀哭得一顫一顫的,讓他無法忽視。「小粉蝶,你怎麼哭了?」
「他們……都是好人……真的都是好人……」駱千蝶很努力讓自己口氣平穩,可是才開口,就一路哭到底。「謝謝你們……」她雙手捧著身份證,彷彿它沉重得快要讓她無法負荷。
她誠心誠意將腰彎著幾近九十度,向丹尼斯、白髮老人和黑盼盼行鞠躬禮,一人一個,誰也沒漏掉。
「真的,很謝謝你們……」
黑盼盼看著準備離開研究所的黑絡和駱千蝶已經相偕走到好幾公尺外的廊道上,駱千蝶還是不斷回過頭向他們三人敬禮,而且每一回都不含糊,保持九十度,完全日本式的鞠躬方法。
「有沒有覺得……被謝得很汗顏?」黑盼盼扳指算來,駱千蝶已經敬了二十次禮——呃,再追加一次,二十一次。
「她這種感激,比直接轟一拳給我,痛罵我心理變態更讓人難受。唉……」白髮老人根本已經不忍再看,轉過身背對門口。這樣就可以不用再瞧見駱千蝶躬身道謝的模樣,看了他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