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行爾一愣,睬向她,只見她表情真摯,眸色很柔。她的反應從一開始就不似其他女人,之前的女友都是一臉驚恐地拜託他別再這樣穿,唯獨她,雖然一開始笑得很不給台階,可對他的態度卻比任何一次都要好。不過,也許是因為他們非親非故,他縱使打扮成貓王也與她無關吧?
「假如是你男友穿成這樣也行?」
「有什麼好不行的?他開心我開心。」
於覓回答得好自然,完全不作假,這令單行爾失神。這是他第二次如此近距離且專注地打量她的五官,她不是美人,眼睛鼻子嘴巴都小小的,但有種屬於她的特色,她灰色的眸在街燈下染上些許暈黃,讓她的表情顯得特別柔和。
單行爾的心跳漏了一拍,忽然覺得有些燥熱,他喝了口果汁,卻發現舌尖竟麻麻的感受不出甜味,彷彿他的意識知道他真正想嘗的甜,不是這個……
靠,他在想什麼?!
單行爾悚然起身。「不早了,你不回去?」
「嗯,你不是要去便利商店買東西?」
Shit!「我換過衣服再去。」
「噗哈哈哈哈——」於覓又笑了,他真的費了不少心思,她打心底佩服這份專業,對他的態度也不自覺放軟許多。「不要太勉強了。」
她揮手離去,單行爾望著她纖細的背影陷入怔忡。剛在便利商店被她堵到,他還以為她會把握機會狠狠嘲謔他一番,甚至拿他當網志題材,不過,她笑是笑了,卻不令他厭惡。
他曾想過她笑起來會是怎般風情,此刻,他發現她笑著時眼眸微彎,似一彎新月,灰眸不再逸散憂鬱,那翹起的唇曾吐過許多使他氣急敗壞的言語,可剛才的話卻讓他舒心,讓他在她走遠了的這時發懵,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是怎麼了?」
單行爾按著胸口,為那過分澎湃的悸動疑惑,彷彿陷入了某種不可自拔的迷幻裡。於是,他對她的感覺就像一件本來縐摺萬分的衣物被好好地熨燙過,平暖舒適得讓他一穿上身,便想一直穿著,捨不得脫下來了。
第3章(1)
除了一個月兩次的公休外,月中的一個星期三,於覓也會休息一天。
不過她也不是閒著沒事,白天在家裡睡一覺,做一做家事,把衣服分門別類整理洗好,傍晚四點多,她出門,來到東區一間Lounge Bar。這裡是她朋友的店,每逢月中的星期三舉辦活動,有時候是女郎之夜,有時是新貴之夜,今晚的主題是單身,據說預約的人很多,她來幫忙。
「海哥。」
她一進門便向店裡一個戴著墨鏡的光頭男人打招呼,他身材高壯,膚色黝黑,穿著背心,裸露的手臂上滿是刺青,左腕有一條長長的疤痕,看起來有些猙獰。他看見她來,即便打掃中熱汗涔涔,還是套上一件長袖外套。「你來了。」
「嗯。」藍海的動作使她苦笑。
藍海四十多歲,兩人情同兄妹,年輕不懂事時,他曾幫過她。於覓因家庭因素,十二歲那年去了育幼院,她是四分之一混血,繼承母親那方的英國血統,異於常人的髮色、眸色使她受到排擠。等到十五歲,她國中畢業,立即逃離那裡,然後因緣際會之下,她遇到了藍海。
藍海是當地一個幫派大哥,她在餐廳後巷打包餐食時發現他,當時他被人攻擊、頭破血流,需要幫助,她直覺這不是自己該管的事,卻做不到決絕地轉身走開。
只因或多或少,在她最為絕望的時候,還是感受過別人施予的溫暖。
所以她留下來,從他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幾則簡訊,挑了個應該可以信任的人,打給對方。
因為害怕出事,她一直留在那裡守著,直到接應藍海的人來。
「海哥?你沒事吧……是你打的電話?」
她點點頭。
她成了藍海的救命恩人。知道她無處可去,他收留她,認她做義妹。藍海是她人生裡第一束光,她崇拜他,想變得跟他一樣,堅持要入幫。她對黑社會的認知來自於早期的電影,雖然黑暗,但充滿情義,而那是當時的她最缺乏的。
現在想來,她真是夠天真了。
她自嘲一笑,將自己從記憶中抽回,開始幫忙。那時候為了生活,她什麼都干,也曾謊報年齡在酒吧幫忙調酒,後來因為興趣考取調酒師執照。
華燈初上,店內客人陸續來到,他們忙碌起來,她俐落地動作著,一氣呵成。
單行爾來到這裡,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距離兩人上次見面相隔近半個月,當時的奇異感受至今仍然困擾著他。
他分不清自己的想法,只想換個心情,於是接受了冉擷羽的邀約,結果沒想到,居然還是遇上她。
這代表什麼?
他陷入困惑,心臟猛然收縮了下。店內的燈光陰暗,充滿迷離氛圍,可唯獨她在的地方,像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她淡金色的發在吧檯燈下閃著光,灰眸認真測量酒液,倒入雪克杯搖晃。她的表情跟她的動作成反比,仍舊清清淡淡。這次她調出來的酒色是深藍,跟她灰色的眸全然不同的藍。
很美。
「小覓,我也要喝那個!」帶他過來的冉擷羽破壞了短暫一瞬的靜謐,他回過神,跟著上前,發現她本來淡漠的臉在看見好友後變了,儘管一臉不耐,可眼底卻泛著柔,就像那天她在超市摸著小女孩的頭一樣,使她多了溫度。
「等等。」於覓先把另一杯酒解決了,再執起冉擷羽的手,瞥了眼她指甲油的顏色。「我調杯綠色的給你。」
她的調酒會配合客人身上配件的顏色做變化,沒一會兒,她弄出一杯淡綠色的環遊世界,那與冉擷羽手上指甲油的顏色很襯。冉擷羽眉開眼笑,轉頭朝他做了個敬酒姿勢。「單先生要不要也來一杯?於覓技術很好的。」
一個「不」字卡在喉嚨。他不喝酒,討厭酒味,但,他發現自己竟完全不想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