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兆敏抽緊下顎回道。
太皇太后擺了下手。「得了,跪安吧。」
待兆敏跟在皇帝身後步出寢宮,烏蘭所站的角度正好可以瞥見他的表情,也被這個男人臉上沒來得及掩飾的強烈痛苦給震懾住了。
「你這丫頭在想什麼?」太皇太后又恢復原本的笑臉。
「沒什麼。」烏蘭搖了搖螓首。
於是,她們開始聊起蒙古的事,而烏蘭為瞭解解太皇太后的思鄉之情,就算是一些平常的瑣事,也都說出來給她老人家聽。
不過說著、說著,烏蘭的心思又忍不住飄向已經離開的怡親王,雖然她還是有些害怕那個男人,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可是又忍不住對他產生一些同情,背負著自己額娘所犯下的罪孽,那樣的心情想必不是她所能夠理解的。
「……真希望你能留下來。」太皇太后萬般不捨地說。
烏蘭趕忙甜甜一笑。「太皇太后身邊有那麼多比我貼心懂事的人陪伴,絕對不會寂寞的。」她好想念科爾沁草原,希望早點回去。
「那麼在你回去之前,每天都要來慈寧宮陪我說話。」太皇太后又說。
「當然好了。」烏蘭很快地答應。
一直待到未時左右,由於太皇太后有午寐的習慣,烏蘭這才離開。
接下來好幾天,烏蘭也都進宮去陪太皇太后,不過都沒再遇上怡親王,明知道不要見到最好,可是她的腦中總是不時浮起那個男人的臉上壓抑著巨大痛楚的表情。
即使回到了科爾沁,烏蘭偶爾還是會想起。
第2章(1)
三個月後——
雖然已經是春分時節,怡親王府內卻宛如隆冬般,像一座冰窖,侍衛和奴僕的臉上都沒什麼表情,只是守本分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沒有交談,也沒有笑聲,連腳步聲也幾乎是聽不見。
「王爺該用晚膳了。」寶公公無聲的走進寢房,來到閉目假寐的兆敏身邊,只見這名服侍怡親王二十多年的太監不過四十來歲,兩鬢卻已經霜白,當他睇著從襁褓時便是自己帶大的主子,眼底有著最無偽的關心。
「本王還不餓。」兆敏眼皮連掀也沒掀地說。
「王爺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用過膳,怎麼會不餓呢?是病了嗎?還是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出來給奴才聽聽,奴才也可以幫忙拿個主意……」寶公公一臉緊張兮兮地問。
「沒有。」兆敏淡淡地說。
寶公公心中一動,想到了個可能性。「莫非王爺……是染上了相思病?」這段日子主子做了些什麼他可是一清二楚,為了一個姑娘這麼用盡心思,三番兩次讓人千里迢迢的送禮到科爾沁,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想必是真的動了心。
聞言,兆敏掀開一道眼縫,無聲地斜睨著他。
「是奴才多嘴。」寶公公故作卑微地說。
兆敏可不認為他真的有在反省,不過因為寶公公是從有記憶以來就陪在自己身邊的太監,也是跟自己最親近的,甚至比額娘還要親,當他被封為怡親王,有了自己的王府之後,便奏請皇阿瑪恩准寶公公繼續留在身邊伺候,所以他也是兆敏唯一可以忍受在身邊嘮叨的對象。
「那跟相思病無關。」兆敏慢慢地坐正身軀,儘管嘴裡否認,眼底卻流露出興趣盎然的光芒。「本王只是……想要她,那幾份禮不過是魚餌,現在就只等魚兒上了。」
寶公公瞅著主子片刻,還是頭一回見他對個姑娘如此勢在必得,不禁若有所思地喃道:「那麼最後贏的會是誰?是那條魚,還是釣魚的人?」
「你說什麼?」兆敏一臉不善地問,贏的人當然會是他。
「沒什麼,奴才這就去把晚膳端來,王爺還是多少吃一點,保重身子要緊。」寶公公才說到這兒,房外便響起聲音。
「啟稟王爺,屬下有事稟告!」寢房外頭傳來王府侍衛圖沙的通報聲。
「進來吧。」兆敏從座椅上起來,走出內室。
話聲方落,房門便被推開,一名長相粗獷的男子跨進門檻,恭敬地呈上一封信函。「回王爺,這是從蒙古的官設台站一路送進京來的……」
聽到「蒙古」兩個字,兆敏精神一振,馬上伸手接過去,抽出信來看,俊臉上頓時多了異樣的光彩。
「魚兒終於上了……」他就是在等安排在科爾沁的眼線傳回這個消息,兆敏將信紙揉在大掌中,一旦被他抓住了,不管是人還是東西,再也別想逃走。「算一算日子,她這兩天也該到了……圖沙!」
「屬下在。」圖沙立刻回道。
「本王要你明天就帶幾個人……」兆敏開始進行他的攔截計劃。
★★★
就這樣,很快地三天過去了。
一輛馬車在北京城的大街上跑著,烏蘭甩動手中的韁繩,片刻不停地往兄長格日勒的府邸前進,這次跟來的除了婢女,還有表妹高娃。
那個男人真的是太過分了!烏蘭還以為怡親王早就忘了她曾經踹過他一腳的事,想不到他心眼這麼小,暗地裡使出這種卑鄙的手段來整她。
自從三個月前她和阿瑪、額娘才返回科爾沁,過沒幾日,就收到怡親王送的禮,想必是自己前腳才離開北京城,他後腳就馬上安排,而且不只一件,接下來整整一個月又陸陸續續收到好幾件,不是昂貴的首飾,就是繡工精美的滿族衣物,甚至是東北的人蔘,這下可好了!身邊所有的人都以為怡親王對她有意,害烏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氣死我了!」烏蘭忍無可忍地大叫。
原本對怡親王還有些同情,甚至想到明年若有機會再見面,烏蘭希望能跟這個男人化敵為友,甚至願意在太皇太后面前為他說幾句好話,既然他們是祖孫,就沒有隔夜仇,一家人好好相處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把關係搞得這麼僵?可是她現在滿肚子的火,決定繼續討厭他。
烏蘭親自走這一趟,就是要拜託兄長出面解決這件事,順便把怡親王送給她的禮全丟回他那張可惡的俊臉上,要他別再用這種方式惡整她了,不然這口氣怎麼也吞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