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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哦,兔兔啊,我放回林子裡了啊,省的你哪天真把它給宰來吃。」她不經心地隨口應了他一句。

  「那是說著玩的。」他哪回真動手了?它愛咬褲管,他還不都認著它咬,事後再來補衫。

  心頭……覺得怪怪的。

  養了那麼久,原本小小的兔子成了大肥兔,也養出感情來了。

  但回頭想想,它若願走,放回去也好,那隻兔子本來就是屬於山野間的,這樣它應該也會更自在快活吧。

  又隔了幾日,養大的小雀鳥也飛走了,他不曉得是她放的,還是小雀鳥自個兒離開的,原本被那成日不覺得啾啾聲擾的難以入眠,如今屋子安靜下來,反而覺得少了點什麼,他莫名失落了好幾日。

  有一日,去擺攤做生意時,一名來客看她和小黑狗玩樂,被寶寶可愛逗人的模樣吸引,好生喜愛,開口問她可否割愛?

  她當下回絕了。

  一回、兩回、三回,那客人每來一回,對寶寶的喜愛就加深一分,不死心地一再探問,連酬金都開出來了。

  他以為,她會堅決推拒,畢竟寶寶對他們而言,不只是一隻狗,而是家中的一分子了。

  就在某一日,他發現寶寶的窩裡空空如也,問了她一—

  「送人啦!」

  她真拿寶寶去換錢了?!

  「這是為何不先問問我?」

  「問你做什麼,省點米糧,讓你多吃幾口飯不好嗎?免得你這錢精又在我耳邊叨念敗光家產。」

  她這滿不在乎的模樣,徹底撩起他心頭隱抑多時的怒火。

  「自己無情無義,不要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我幾時跟你計較過吃多吃少,少吃幾口飯養著一窩子家禽家畜,我甘願!」沒錯,最初他是很頭疼著一屋子牲畜,甚至禁止她在給他找更多麻煩,可是、可是這一窩狗狗兔兔的,養久了難到沒一絲感情嗎?她怎能如此狠心,說捨便捨?

  「你凶我做啥?把它們送出去,家裡頭不是清靜許多?他們在新的地方,可以過得更好,享受我們給不起的待遇,有什麼不好?

  「所以若有一天,別人出價買我,你也會瀟灑出讓,是嗎?」這才是他最介意之處。今日遣兔送狗,哪一日會送走他?

  什麼是最好的,錦衣玉食算不算好?富可敵國算不算好,皇宮內院不就更金碧輝煌,高不可攀,比來比去,怎比的完?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恩義,豈能拿著俗氣的外在條件相提並論,如果她盤算來盤算去就只有這些,早晚有一日也會將他稱斤論兩,待價而沽。

  她的行徑徹徹底底傷了他。

  「反正除了孫秀才,你什麼都能捨。」

  「這……什麼跟什麼啊!」明明是在講寶寶,幹麼扯到孫秀才身上去?

  「不是嗎?」養狗,養兔,養雀鳥,都是她一時心軟,興頭過了也全放了,曾經眷戀的那一抹溫情、恩澤,轉瞬之間成了笑話一則,獨獨孫秀才,人閒言蜚語中傷,仍然堅決不放手。

  他還能怎麼想,她還要他怎麼想?!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我不會送走你,永遠不會,除非你自己要走,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在我心裡,你的份量遠遠超乎你所估量的。」

  是嗎?

  他不曉得自己該不該相信她,如今兩人都在氣頭上,他選擇默默走開,不與她爭辯。

  那之後的祭日,他每每走過院子,總以為隨時會有個軟乎乎的東西飛撲上來咬他褲管,也總是看著空下來的狗窩發愣,於是更加無法諒解。

  她難道……一點都不想念那些玩耍的日子,那以為自己是球的寶寶滾動,耍賴,撒嬌的模樣嗎?他光是想都如此難受了,與寶寶感情最好的她,怎麼捨得下?怎麼做得出來!

  以為她心軟,誰知她狠起來,連他都自歎不如。

  他沒有辦法釋懷,一連數日,不曾開口與她說話。

  一日,他半夜醒來,沒見著擱在床邊的繡花鞋,披著衣袍出來尋人,見她蹲在原本屬於寶寶的狗窩前,悶悶哭泣。

  「笨蛋,哪裡會不在意啊……」她也難受,她也捨不得啊……

  可寶寶跟著他們,沒吃夠一餐好吃的,難得有人那麼喜歡它,有好日子過,有人疼寵,她為什麼不成全?久了,也就會忘記她這個短暫的主人了……

  真的,她悄悄去瞧過好多回,再三確認那幾人有善待她的寶寶,否則早將狗要回來了。

  「說我愛找麻煩……好唄,我找的麻煩我自個兒收拾,壞人我來當,你有什麼好不滿的……」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吃苦受罪,她可以無所謂的,可是每每為了她一時的心軟,最後承攬下來的都是他,承受苦果的也是他,他根本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這樣她怎麼可能還無所謂,任由他繼續苛待自己?

  送走了這些家禽家畜,能讓他少操煩些,每餐吃得更飽,要她捨掉什麼她都願意,因為沒有什麼比他更重要。他到底懂不懂啊?

  「我只不過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掂清自己的斤兩,如果真的無法兩方兼顧,我當然要顧他啊!寶寶你說,我選他,心疼他,哪兒錯了?」她氣悶地,對著狗窩喃聲自言。

  居然說她不當他是一回事……這頂大帽子扣下來,都要冤死她了。

  最悶的是,她還得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因為只要流露出一絲絲不捨,他一定會去把狗要回來,然後滿山遍野的找兔子。她知道他會。

  「他到底還要氣多久啦……」

  身後,他悄無聲息的回房,躺會木板上,老高被子,掩起紅熱的耳根,頸膚。

  如果真的無法兩方兼顧,我當然要顧他啊……

  如此理所當然,毫不猶豫。

  我選他,心疼他,哪兒錯了……

  也……不是錯,只不過聽見的那當下,有些難為情。

  撞破人家心事,怎好大大咧咧走出去,說一句:「喂,我聽到了呦!」

  真是糟糕……他不但曲解人家,還對她發了好大一頓脾氣,連鬧數日的彆扭,這下要如何收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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