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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那個……嗯……我剛剛去阿滿姨那兒蹓躂,回來的路上……就是……」

  「小姐不妨直言。」

  「……我們可以養狗嗎?」

  「狗?」對了,他想起「英年早逝」的寶寶,她挺念念不忘的,會想再養隻狗也能理解。

  「這並不為難。」不過就是一碗剩飯,不會對他們造成太大困擾。

  「所以你是答應了?」平日一個銅錢都要綁上十來二十個結,沒想到他會同意得如此乾脆,她不禁有些意外。

  「對。」如果這能填補她失去寶寶的缺憾,他沒有理由反對。

  「太好了,寶寶,快謝謝你的大恩人!」始終藏在身後的手移向前,她捧高掌上的小東西。

  他似乎……過於嘴快了……

  浥塵愣愣地與黑狗四目相對,思考這般心情到底算不算後悔。

  那絕對不是一方小角落、一碗小飯菜那麼簡單的事。他稍後繞到前院,幫忙安置家中新成員,也更加看清狗兒身上的災情。

  它被削去了半邊耳朵,一身的傷痕纍纍,簡直就是飽受凌虐,一般人就算想養,也不會撿這樣一隻既殘缺、狀況又糟的狗。

  可,這不就是穆朝雨嗎?從過去的癩痢狗、到他、再到眼前這只……總愛撿些傷傷殘殘、遭世人遺棄的人與畜,一顆心比誰都軟。

  他歎上一口氣,認了。

  在前院裡替他們的新家人搭好小屋,再回頭去幫她。

  她先替狗洗淨一身髒污,再剃除傷處部分的毛髮。可傷處著實不少,東一撮西一撮看了滑稽,索性全剃了。光溜溜的小肉球在她手中顫抖,看起來既可憐又無辜。

  他好笑地上前,正欲說些什麼,抬眸瞧見她的摸樣,呼吸一窒。

  方纔替狗兒洗沐,碰疼了傷口的狗兒萬般掙扎,數度從她手中逃脫,濺的她半身濕,薄透的衣裝由微亂的襟口隱約勾勒出裡頭兜衣的摸樣……這要教外人瞧見還得了!

  「我來,你進去換身衣裳。」

  「你會嗎?」

  哪裡不會?眼前這瓶瓶罐罐沒人比他用得更上手了。

  於是,小肉球被包成了小白球。

  瞧見有個同伴走過與他以往相同的來時路,他頓時覺得——人生圓滿了。

  原來這世上,他並不寂寞。

  浥塵破欣慰地如是想。

  於是,缺耳狗在他倆的照顧下,逐漸傷癒,能跑能跳,白天他倆去市集做生意,便把狗也帶著,久了,倒也習慣那成日跟前跟後的狗影。

  她很寶,那隻狗更寶,很能配合她的一堆蠢把戲,一人一狗對味兒,完全就是一對哥倆好。

  原以為她只是說說,沒想到她似乎當真要把它訓練成第二個寶寶,一會兒縮起四肢偽裝成小球,一會兒攤平裝死曬肚皮,常把來的客人逗得好樂,無心之舉倒意外招攬了不少生意。

  在那過後沒幾日——

  「我——有事跟你商量。」

  「何事?」

  「我在後頭林子裡,撿了只白兔……」

  要養是吧?

  也還好,都養隻狗了,再收留隻兔子也沒什麼。

  小兔子應是誤觸了獵戶陷阱,後足受了傷,他們暫時收留兔子,替它包紮傷口,傷好後想放回林子裡,但這段時日吃好住好的兔子竟然賴著不走,只好也養了下來。

  又過幾日——

  「有只小雀鳥掉在我們家窗口耶!」

  「……」

  養只小雀鳥浪費不了什麼糧食,但——

  問題就出在它早也啾、晚也啾,吵得人無法成眠啊!

  想扔到院子裡去,偏偏她又說初生的小雀鳥先天不足……那麼,她要後天調養就是了?

  她不但在房裡鋪了溫暖的小鳥巢時時看顧,還走到哪兒帶到哪兒,他快被耳邊不絕於耳的啾啾聲給搞瘋了。

  再然後——

  「我……我撿了只母羊回來……」

  他仰頭無語問蒼天。

  怎麼……愈撿愈大只,愈撿愈誇張?

  「你不要太過分!」簡直得寸進尺,他再也沒辦法灑脫應諾。

  但……或許是以為養不活了,產後奄奄一息的母羊被丟棄在山坡邊,只剩一口氣,他想不妥協都不行。

  也不曉得是她醫術絕佳,還是那些小動物天生與她有緣,硬是教她給養活了,於是也就是繼續養在後院。

  所幸母羊也不算沒貢獻,他至少還能擠點羊奶出來,給單薄的她補補身。反正無論她如何撿,他總能在絕望谷底找曙光,這一切全是環境所逼啊……要養這一大家子,不精打細算些成嗎?唉,忠僕難為!

  可在母羊之後,他也正式對她嚴格告誡,這是最後一次,不許再撿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回來,他們家都快客滿了。

  時隔兩日,穆朝雨去祝家嫂子那兒串個門子回來,發現院子裡多了幾隻小雞仔,啾啾啾地繞著院子熟悉地盤。

  浥塵正開門出來,目光才剛與她對上,她旋即彈開一大步,搖頭擺手地連聲表明自個兒清白。

  「不是我、不是我!我回來它們就在那兒了。」

  「我知道,是我。」他將手上的半杯白米撒去,餵養小雞仔。

  她「咦」了一聲,在他身邊繞著圈圈,上下打量他,一副「你也有今天」的神情。

  他沒好氣地回道:「雞養大可以宰來吃,你的兔子要讓我宰嗎?」

  「你好殘忍!」

  一旁蹦蹦跳的白兔彷彿聽懂看他的話,抗議地撲上去咬他褲腳。

  「畜牲,再不鬆口我晚上就吃兔肉。」他沉聲威脅。

  「兔兔,快鬆口,這家如今他是大爺,他要宰兔我可保不了你。唉,沒法兒,時勢比人強呀,咱們都還得靠他吃飯,他大爺要是一個不高興,餓咱們老老小小個十頓八頓的可怎生是好……」

  說得好似他謀財奪位、惡奴欺主似的。

  他側眸瞥她,倒想瞧瞧她這「天涯飄零一孤女」的戲碼能演到幾時。

  她揩揩眼角壓根兒不存在的淚花,正演到興頭上,突然湊近他,鼻尖嗅了嗅。「你懷裡什麼東西?」

  心房狂跳了下,他因她突來的靠近而微紅了耳根。

  他伸掌將她推回適當位置,這才故作鎮定地掏出袖內那袋綠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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