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海寧愣了愣,很意外樊振宇會問得如此直接坦白。
知道樊振宇是已卸任的立法委員是一回事,這麼坐在他面前彷彿被他質詢又是另一回事。
「我也未必沒有好處。我的娘家越站得住腳,我就越難在這段婚姻裡吃虧。」不是嗎?他越需要她,她便顯得越重要。
既然橫豎都是要嫁給父母安排的對象,橫豎都是要走入一段無愛的婚姻,那麼她只能盡量鞏固自己的地位,將自己被欺負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她因著被需要而被尊重,總比娘家抬不起頭來的媳婦在夫家處處被欺負好。
「這麼說來倒是挺公平的。」樊振宇手摸了摸下巴,擰眉思索。「但是你可以選擇不淌這渾水不是?」她既然比他想像中的聰明且瞭解現實,應該就更明白政治家夫人不是好當的。
她怎麼不找機會開溜?要讓她的父親帶她參加一場又一場的相親?
「我想在我還沒真正淌入婚姻這趟渾水之前,我都沒辦法阻止我父親想這麼做的決心。」
這麼說也是,佟海寧的父親要鑽研學術到如此高的地位,人格特質上一定得具備某種偏執才行。樊振宇笑了。
「怎麼不找個非政界的人嫁了?」這樣的婚姻相對單純。
「我以為你是想來說服我嫁給你的?」佟海寧疑惑地問。他問這個做什麼?他應該去問她父親才是。
「對不起,我忘了。」樊振宇哈哈大笑。
她真的很有趣,溫柔嫻靜,心思敏銳,話鋒犀利得驚人。她是他目前為止最滿意的新娘候選人,真的。
「樊夫人很不好當的。」樊振宇胡亂地笑了一陣,下了一個不知道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的結論。
佟海寧微微偏首,靜睇著樊振宇,今天首度專注且認真地打量起她這名相親對象的臉龐。
他是長得很好看,劍眉星眸,英姿颯爽,在政界裡一直是個明亮清新的乾淨形象,很難令她討厭得起來。
尤其是現在,他的問句聽來有幾分調侃,卻又不像真有惡意,倒像是真的對她有幾分好奇,更詭異的是,他眼眉間的笑意居然還有幾分孩子氣。
真奇妙,怎麼有人能把強悍難惹的菁英氣息與不令人討厭的天真孩子氣融合得如此徹底呢?他從前可是個立法委員呢!
佟海寧還沒回話,樊振宇又接著說下去了——
「佟小姐,你知道嗎?樊夫人很可憐的,樊先生要是哪天被拍到桃色新聞,樊夫人即使氣在心裡,也得在第一時間出來媒體聲明,她選擇相信她的先生;即使被家暴了,也得秉持著家醜不外揚,政治人物不離婚的最高原則,默默地把苦往肚裡吞,對外還要隨時假笑,做出一副夫妻鶼鰈情深的恩愛模樣。此外,樊夫人還得隨著樊先生的官階晉陞,時時刻刻維持最佳儀態,也可能隨著樊先生的政治生涯結束,一瞬間從雲端墜入谷底,更恐怖的是,也許還會遇到某些政治意外,車禍、槍傷或是任何光怪陸離的詭異事端……」
「你真的很不想娶我喔?」佟海寧出聲問。
樊振宇在嚇退她嗎?又不盡然是,就某方面來說,她也知道樊振宇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
只是……他好誠實,驚人的誠實,逼得她不得不將游離的思緒拉回,以少有的專注與真心相對。
「佟小姐,與你所想的正好相反。我十分地想娶你,正是因為想娶你,所以才得開誠佈公地告訴你實際情況,我想,瞭解彼此的處境,有助於我們在這段婚姻裡合作愉快。」樊振宇笑得更歡快了。
第1章(2)
合作愉快?真是個奇怪的形容、奇怪的人……佟海寧微微偏首,望著樊振宇的透亮眼中盈滿困惑。
以往,她遇見的相親對象,不論想與她結婚的動機是什麼,至少會對她說些他們可以先交往再決定要不要結婚,或是會好好待她一輩子,給她豐衣足食的生活這些場面話。
所以,她很習慣在這樣的應酬場合中將自身的情緒抽離,以最大的淡定與漠然相對。不靠近,也不令人靠近,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她總是這樣應付那些虛浮的相親對象的,沒想到今天碰上的樊振宇卻如此坦白,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道該以如何的態度響應。
樊振宇瞅著她不知所措的困惑瞳眸笑了起來。
「佟小姐,還是……看在我這麼真心誠意的分上,你突然覺得當樊夫人也不算太壞?」
「或許。」是有點這種感覺。跟那些道貌岸然,總是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探不到真心的人比起來,樊振宇似乎是好得太多。
「那就嫁給我吧!」
「啊?」樊振宇話鋒轉得太快,佟海寧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我需要你,你知道的,佟小姐。」一枚鑽石婚戒被緩緩推到佟海寧面前。
佟海寧把眼光從唇邊噙著笑意的樊振宇臉上移開,垂眸一望,精緻典雅的絨布盒上燙金字體寫著「Hearts On Fire」。
Hearts On Fire?
一對無愛的夫妻,一段各取所需的合作婚姻,也需要火熱的心嗎?她的眼光回到樊振宇臉上。
「我們不會分居,不會離婚,我也不會做出任何令你在這段婚姻裡蒙羞的事,比如在外面包養情婦,或是有任何不軌的婚外情。此外,你可以擁有自己獨立的房間,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願意的事情。」樊振宇望著她眼說。
「包含出席我並不想參與的政治活動?」佟海寧問。
「不,那是樊夫人分內應該做的事。」樊振宇扯唇笑了笑。「我指的是夫妻身體上的接觸。」
「你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嗎?」不同床,孩子怎麼來?
「我還有個弟弟。」他不是獨生子,父母催生的情況會好一點。「而且,我還可以說服我父母,我目前還想以事業為重。」
佟海寧偏首,想了想,念及了什麼,突然笑著說道:「你現在倒真的像在說服我了。」與他方纔的慵懶比起來,他現在可真是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