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管閒事。」她還附加一句虎語。
黑虎的嘴角似乎輕蔑地揚了揚,回嘲她一個眼神。
虎步邁開,危險地朝嘯兒走來。
「站在原地別動!」她嘶吼。
「你怕我吃了你?」黑虎沉沉低笑。
它不曾停頓,直逼嘯兒面前,嘯兒一雙黃眸瞪得更使勁。
「你是用這態度對待救命恩人?」臉色真難看。
「我沒認為你是救命恩人,少在那邀功。」礙於黑虎咄咄逼人的氣勢,她迫不得已,朝後退了數步。
黑虎不肯輕易放過她,將她逼到洞穴死角。
「該死的你要做——唔!」
青天霹靂,轟然一聲巨雷響!
嘯兒活似慘遭雷殛,四肢無法動彈,愣愣地看著那頭該死的黑虎近貼在她眼前,嗆人的熊血腥味由她鼻尖蔓延到她嘴裡。
那頭該死……該死的黑虎,用、用它的舌頭在她虎嘴四周舔洗一圈,將她滿頭滿臉舔得全是口水,而且還有欲罷不能的跡象……
「哇——」嘯兒失控尖咆。
受驚過度的利爪狠狠朝天際劃下閃電般的痕跡。
然後,慘劇發生。
第四章
晴時多雲,偶陣雨。
而這陣雨,下得又急又大。
寂靜的洞穴內凝結著好沉重、好嚴肅的風暴。
霍虓反省地面壁思過,俊雅的左臉上劃開四條長長的血痕,正汩汩泛流著鮮血,那四條血痕,就是他偷腥的現世報。
「你不是人!」
「這句話聽起來有人身攻擊之嫌……」他嘟囔著,但面對一頭怒火狂燒的母老虎,即使母老虎現下的模樣是個纖纖美人,他仍不敢太過造次。
「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我沒有,我只是沒有說清楚罷了。」說謊騙人與善意隱瞞是有天差地別的,他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自己是人。
她又吼了,「那你為什麼不說清楚?!」把她要得團團轉很有趣嗎?
「我原先只以為我和你是萍水相逢,無奈被雨給困在一塊,至於我的身份說與不說也無關緊要。」只是他沒料到,這一困就是數日光陰,更沒料到,這一困,困出了兩人異樣的情愫。
霍虓陪著笑臉,卻碰著一對冷列黃眸的瞪視,他只好又乖乖轉回去面對石壁懺侮。
「你,是只黑虎……」嘯兒揉著額際,感覺那兒有絲抽痛。
拜託……霍虓跟著無力泜吟:「都已經是兩個時辰前發生的事,你還不能接受事實嗎?」
她壓根沒理會他的話,逕自說著:「難怪他頭一回聽到我是虎精,絲毫沒有半點害怕,因為在他眼中,我恐怕比一隻幼虎還不如……」
「以道行來看,你的確是嫩了點。」
嘯兒兀自沉溺在重新思索數日來的相處過程,「可是一隻虎精怎可能會讀書習字?」
「我好歹學習『做人』也學了數百年,琴棋書畫、逢迎諂媚、虛與委蛇、倚權挾勢、兔死狗烹,人類的十八般武藝即使稱不上學有專精,也多有涉獵。」即使明白她沒專注聽他的解釋,霍虓仍認真回答。
「一隻虎精還會生火煮食……」老天!
「我學著當人之後才發現熟食比生食美味許多,生肉有股腥味,但加上蒜苗辣子爆香,再不,熬煮精燉、紅燒油炸勾芡,便能將食材的鮮美發揮到淋漓盡致,那滋味……你只消嘗過一回,便再也嚥不下任何生肉。」他的胃口就是在學習做人時給養刁的。
「他還會編髮辮……」
「我不說了嗎?是向故友學來的。」
「如果我現在聽到他去京城應試,我也不會太過驚訝……」她喃喃自語。
記得曾在山徑間聽聞過路書生提及,應試,是眾多讀書人汲汲追尋的目標。
「我去過了。」霍虓乖乖招供。而且還摸了個小小官職回來。
嘯兒的臉色愈來愈凝重,「他該不會還學了人類做生意賺銀兩的那套把戲吧?」
「當然要學呀,沒銀兩怎麼在人群中生存?」霍虓理所當然地頷首,「只不過我不是做生意的銅臭商人,我在進奏院裡專司『報狀』的小小官職,也就是將朝廷裡皇帝諭旨或百官奏章抄傳發佈到京城之外的官員手中。說太多你也不清楚,不過這份官俸足以讓我不愁吃穿。」
嘯兒略略回神,即使沒有十分專心聽他的回答,好歹也聽進五分,澄黃的虎眸瞠得圓圓大大的,其中鑲滿了不可思議。
「一隻,在當官的……虎精。」她的頭又開始疼了,這男人……不,這只公虎,簡直比人更像人。「你真是隻虎嗎?」
霍虓指著俊臉上的虎爪血痕,就是這四條傷痕讓他再也無法瞞住任何事。
「你要不要比比看,我臉上這四條淌血的痕跡絕對與你的虎爪吻合,這樣就可以證明,之前那只偷香的虎——是我。」
霍虓不提還好,一提又惹得嘯兒發火!
「你!」纖指狠狠地落在他鼻尖,「既然存心想隱瞞你是只該死的黑虎的事實,為什麼還要對我……」她頓了頓,滿腔怒火全數轟上雙頰,暈染一層薄薄困脂,怎麼也無法說出他那時的孟浪劣行。
霍虓的視線由石壁轉向她那張紅艷的瞼蛋,眨眨黑眸道:「因為你的反應很誘人……」
又倔又強,不許任何人越雷池一步的戒備模樣,很引人犯罪。
「誘、人?!」
「或者該說……很誘『虎』。」他咧嘴笑,換來頰邊四道破相血痕的隱隱作痛。
「活該!」她冷哼,
「小沒良心的。」他咕噥著,「唔……好疼……」
可憐兮兮的嗓音、面壁的無辜神情,以及那四道紅艷的血口……
嘯兒的心,有些動搖了。
血珠子沿著石稜般的顎緣滴落,淌在他微濕的衣裳上,好似在指控著她的心狠手辣。
「我替你擦傷口,靠過來。」她淺淺一歎,不與他計較。
霍虓如釋重負,喜孜孜地回到她身邊,腦袋瓜自然而然地枕在她盤坐起的腿根,為自己尋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受了傷的左頰朝著她。
「你做什麼?」
「你不是要幫我擦傷口?這姿勢最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