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伏易無語,只是緊握她的手。他怎會不明瞭後宮的爭寵算計,只是心中難免感傷,曾經那樣溫柔的母親已不復見。權力是最能腐化人心之毒,不只後宮,皇子間、臣子間,合作拉攏、中傷攻擊又何嘗少過?
桃紅又問:「你算到今天這事,所以才臨時決定不走的?」
「我只算出母親有禍事,卻不知是這樣的事。」他沉重地說。
見他這樣消沉,她心中實在難受,很想為他做點什麼。
桃紅停下腳步,望著他凝重的表情,故作淘氣地說:「你能算到這樣已經很厲害了,可以說是活神仙了。」她露出欽佩的眼神。「我現在可以確定你不是神棍了,以後我們行走江湖,就打著半仙的名號闖蕩。」
原本面帶憂愁的他,聽見這話,眉頭鬆了開來。「你啊……」
她綻出笑容,繼續胡謅。「你是半仙,我是小小仙,我們騎仙鶴吃仙桃喝仙露,乘風踏浪,說不出的快活。」
他朗聲大笑,震得她心如一葉扁舟,在湖上蕩啊蕩的,又似喝了一壺好酒,使人飄然,她高興地與他同聲而笑。
他明明是瀟灑不拘的個性,卻生在皇室之中,從今而後,他就能脫了這身束縛,恣意遨遊。先前他承諾今生只會有她一人,她聽了歡喜卻不踏實,如今她相信了,他自小見皇上身邊的女人鬥來鬥去,定然十分生厭。
「這樣仙來仙去的,都讓你說俗了。」他忽地抱住她,眸如朗星,眉眼間淨是風采。「你不是小小仙,是我的小桃仙,心上的小桃紅。」
她的臉轟地炸成紅,嬌嗔地遮住臉,不敢看他。「你好可怕,說這樣的話,肉麻死了……」
他忍著笑。「你不愛聽啊?」他低頭在她紅如血的耳垂上咬了下。
「啊——」她驚慌地叫,這下連脖子都紅了。
「三更半夜的,別把整條街都叫醒了。」他笑著咬她的耳朵、她粉嫩的脖子。
她羞得扭來扭去,一會兒叫嚷,一會兒捂嘴,雙手拚命捶打他,他箍緊雙手不讓她掙脫,在她討饒時吻上她的嘴。
她喘著氣,又是一聲輕叫。大街上的……他做什麼?!雖然萬籟俱寂不見半點人影,但……這也太大膽了!
他嚙咬著她的紅唇,溫熱的舌滑入她口中與她纏綿嬉戲,她嚇得又要彈開,卻掙脫不出他的束縛。她喘著氣,紅潮由臉蛋一路往下,熱得她要燒起來了。
她眨著心醉神迷的雙眸,發現烏雲悄然移開,露出隱藏在後的明月,溫暖的光華使人暈眩。
她閉上眼,第一次嘗到無酒之醺醉,飄飄然的,就要飛上天去……
第9章(1)
第二天一早,太監帶著聖旨到府宣讀,說廢妃彭氏以魘鎮禍亂後宮,罪大惡極,聖上念及夫妻情誼,免其死罪,打入冷宮,終生幽禁,瑞王與恭王限兩日內離京。
宣完聖旨,府內可說是哀戚一片,晏伏易給下人們一些銀兩,讓他們離府,大夥兒都哭了,依依不捨,管家還說要跟著王爺一起離京,晏伏易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說若有緣自會再見,無須哀傷。
接著就是牡丹、芙蓉與紫薇的去處。紫薇不用說,自然是回鄉跟表哥成親,晏伏易沒食言,給了她一張足夠下半輩子衣食無虞的匯票,把她嚇得頻頻搖頭,話都說不出來,他不顧她的推辭堅持讓她收下,順便雇了輛馬車,讓她風光回鄉。
至於芙蓉與牡丹,他則讓她們自己選擇是要回家還是嫁人。兩人因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失了主見,晏伏易給她們半天去思考,之後便進宮去見母親了。
聽著偌大的王府裡,下人們哭哭啼啼,難依難捨地話別,桃紅看了難受,躲到屋頂上望遠。
這時,晏伏易乘轎進宮,與弟弟晏伏雋在宮外會合後,才進宮見父皇,而後由太監領著兩人往宮城西面的留春所走去。這裡大約有十幾間房,一進小門,就有宮女迎來,帶三人去見被廢的宸妃。
太監留在屋外,讓兩位皇子入內,屋內不大,只容得下一張床、一張桌子跟兩個櫃子,雖然簡陋,但還算乾淨,而且房舍十分牢固,沒有需要修補的地方,見母親坐在床邊發呆,兄弟倆心中一陣難受。
才剛喊聲母親,彭氏猛地抬頭,哭了出來,兩人急忙上前安慰,彭氏抓著兒子哭道:「這……這讓我怎麼活?」
「母親,您別這麼說。」晏伏雋急忙道。
「進了這兒,我就等著老死了……」
「不會的,父皇哪天想通了就來看您,讓您離開這兒。」畢竟是自己的母親,晏伏雋也不好苛責。魘鎮這事……唉,母親怎麼會去搞這個呢?
「你們別安慰我了。」彭氏落淚,一臉哀莫大於心死。「他把我關在這兒,不如賜我白綾自盡……」
「母親。」晏伏易半跪在她面前,低聲道:「您別想不開,熬過這幾年,等父皇氣消了,我再懇請父王讓我們把你接出宮孝養。」
「他怎麼會肯……」彭氏拭淚。
「父皇肯讓我們來看你,表示還念著一些舊情。」晏伏雋也道。
彭氏沒說話,只是掉淚。哭了一整晚,眼淚都要干了,可看見兒子又忍不住悲從中來。
「能不能找大臣們去說說——」
「不可。」晏伏易打斷她的話。「只會弄巧成拙。」
「是啊,母親又不是不知道父皇這幾年變得很固執,他決定的事旁人再囉唆,他只會更生氣。」晏伏雋也道。
「母親應當知道父皇不只為了魘鎮一事,舅舅這些年結黨結派想左右朝政,父皇是怎樣心思的人,怎會不明白?藉著母親犯事,正好一併把舅舅給踢出京城。母親能做的只有靜心等待,幾年後父皇淡忘這事,我們再想法子接您出宮。」晏伏易只能如此安慰。
「是啊,明日我們就要離開京城,母親要保重,這錯已鑄成,只能認了。」晏伏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