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冠仲和元夜蝶的心情都很忐忑,他們都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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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伍冠仲和元夜蝶來到薛安琪住宿的房間時,門緊鎖著,敲了老半天也沒有回應,伍冠仲於是打電話請櫃檯值班的人帶鑰匙上來開門。
門一開,他們急急地衝進裡頭,床鋪上除了散落的行李之外,沒有看到人。
伍冠仲看到浴室的光線透亮著,奔進去一看,隨即被眼前的景象嚇白了一張臉。
薛安琪跪倒在浴缸旁,浴缸裡頭流著溫熱的水,而她浸泡在熱水裡的左手腕上有一條剛切割過的刀痕,那傷口正汩汩流出鮮紅的血液,將浴缸染成鮮艷瑰麗的紅潮。
「安琪!」伍冠仲膽顫地吼著。
他迅速抱起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昏厥的薛安琪,元夜蝶則趕緊扯下一條毛巾,在傷口上方束緊止血,並且從飯店房間附設的小冰箱裡取出冰塊,用另一條毛巾包著冰塊、壓住傷口,好讓擴張的血管能迅速收縮。
「快點叫救護車!」她邊做初步的處理,邊緊急交代飯店人員。
飯店人員幫忙伍冠仲將薛安琪抱到門口,救護車很快到達了,元夜蝶也跟著一起上車,幫忙車上的救護人員一起替薛安琪裝上氧氣面罩,綁上生命監測儀。
伍冠仲幫不上忙,他只能在一旁心急如焚地看著,強烈的自責鋪天蓋地而來,他乞求著,千萬別讓薛安琪的生命流逝,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另一個自責不已的人是元夜蝶,她怔怔地看著薛安琪手腕上的刀痕,不敢相信她居然自殺了,就像當年她那個為愛癡傻的姊姊一樣……
難怪她一直覺得心緒不寧,原來不是因為對伍冠仲沒信心,而是因為壞預兆……
第7章(1)
到達醫院,經過初步的急救之後,薛安琪很快地被安排進入手術室。
由於她尋死的念頭相當強烈,手腕上的刀痕割得極深,割斷了動、靜脈,也割斷了韌帶,因此整型外科的醫師正在替她進行接合的手術。
元夜蝶盡其所能地透過關係,找來在這家醫院執業的學長,央求他鼎力幫忙。
之後,伍冠仲和元夜蝶在手術室外頭候著,伍冠仲焦躁地來回踱步。
「血管接合手術沒有那麼快,坐下來等好嗎?幫安琪動手術的醫生是我在醫學院的學長,他的技術很棒,我相信安琪一定會沒事的。」
伍冠仲不想她擔心,點了點頭,坐到她身旁。
嘴裡雖然安慰著伍冠仲,但元夜蝶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她一直無法從她差點害死薛安琪的情緒中抽離。
當年,她姊姊為愛自殺身亡,她一度恨透了那個介入姊姊愛情的第三者,而今,對自殺的薛安琪而言,她是否也是一個令人痛恨的第三者?
如果……如果當年沒有那個第三者的話,那麼她姊姊就不會死。
同樣的,如果沒有她的話,那麼薛安琪此時就不會在手術室裡頭……
元夜蝶強壓下慌亂的心緒,告訴自己別亂想。
她把冰冷的右手擱放在伍冠仲膝上,伍冠仲看了她一眼,牽起她的手,正要緊緊交握住時,手術室的門開了。
伍冠仲一看見負責幫薛安琪動手術的醫生走了出來,立即鬆開原本要握住元夜蝶的手,迅速地起身迎上前去。
那名醫生說道:「沒事了,手術中輸了不少血,我已經幫她把血管和韌帶都接好了,但是她手腕的神經有點傷到,往後必須要辛苦地做復健,否則她那隻手怕是無法做出細微的動作。」
伍冠仲聽到這裡,釋懷地吁了好大一口氣。
「還好!只要人沒事,其他的都好辦,我會讓她做復健的。」
元夜蝶先是悵然若失地看著自己被放空的手,然後起身謝過負責操刀的學長。
等學長離開後,她對伍冠仲說:「安琪可能還要住院觀察幾天,你在這裡等著,我回飯店去把她的行李和你的一些衣物帶過來。」
「謝謝。」伍冠仲沒有偏頭看她,他的視線全集中在手術恢復室的門上。
「那……我走嘍!」元夜蝶看著伍冠仲的背影,想到先前閃過腦海裡的、那個關於「如果」的念頭。
「嗯。」伍冠仲此時只顧著擔心薛安琪,因此點了點頭,還是沒回頭看她。
「掰掰……」
她道了再見,轉頭走了,同時心裡也開始產生劇烈的動搖。
一條生命與一場愛情,孰輕孰重?
她心裡已有數了。
★★★
元夜蝶回到飯店後,先是動手寫了一封信——
冠仲,我要回去了。並不是我不跟你當面道別,而是我說不出口。你別生氣,我不是因為鬧脾氣、耍任性,所以才不告而別。我知道安琪對於你、對於你的家人都意義重大,雖然我們相愛,但是安琪卻以更激烈的方式來愛著你,她自殺了。雖然這一次因為及早發現所以安全度過難關,但是只要我們繼續相愛著,難保不會再有另一次的自殺事件發生,而那時也許就無法像這一次這般幸運了。
在醫院裡,我看到安琪那樣蒼白虛弱的臉孔,看到你為了她而無助擔憂的面容,看到你背對著我時的孤絕背影,突然,我覺得好累、好慌、好恐懼、好沒信心。我慌亂不已地自問著:這個男人真的愛我嗎?可以用一生一世、無怨無悔來守候我嗎?可以為了我而放棄一切嗎?而我自己呢?夠自私嗎?夠狠心嗎?夠任性到要求你為我割舍下安琪嗎?我其實很清楚答案——我做不到。我知道此刻的安琪相當脆弱,她非常需要你,我也安慰自己說,你照顧她、擔憂她也許只是基於兄長的身份,但是,儘管已經這麼樣自我安慰了,我卻還是懦弱地感到恐慌。
如果我們繼續相愛下去,安琪會怎麼做呢?會不會一次又一次地以自殺來證明她對你的愛意?你能帶著愧對一條生命的心情來繼續與我相戀嗎?
我不行,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