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算你識相。」野風心知肚明茶僮口是心非,不過他懶得計較,繼續扮演討人厭的傢伙。
他神情不豫地自懷中掏出從那小女人胸口摸來的瓷瓶,拔開塞子,心頭沈甸甸地看著裡頭的藥丸。
照理說貪生怕死的他摸到了解藥,該會刻不容緩地吞下解毒,可他沒有,反倒老對著瓷瓶發呆,長繭的指尖彷彿還留有溫柔觸感,熱得發燙、衝擊心房,教他心猿意馬,恨不得那個教他思念欲狂的小女人就在眼前。
不、不!他是一時鬼迷心竅,以至於誤以為自己迷戀她,事實不然,他的心仍舊是自由,毫無羈絆。
「對,就是這樣。」他將瓷瓶貼身收好,堅定地說服自己,他從未牽掛那個擁有世間最甜美笑容的小女人。
他要笑,愉悅地拉開嘴角,盡情歡笑。
他再次扯了個難看至極的笑容,滿意地頷首。
「煩死了。」他怏怏不快地彈飛一顆花生米,胸口彷彿壓了塊巨石,讓他快喘不過氣來。
唉,一定是突然不用帶著兩個大麻煩,一時反應不過來,才會心情鬱結,不過現在不會了,接下來他要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大肆慶祝自己擺脫那兩個大麻煩。
「哈哈!老子通體舒暢,愉快得很哪!」他雙手插腰,仰頭狂笑。
在茶肆裡喝茶聊天的客人突然聽見他詭異狂笑,詫異地回頭看,見到他那猥瑣的邪笑皆打了個寒顫,趕緊轉頭裝忙,不想再看那教人打從心裡厭惡,邪惡得教人心裡直發毛的男人。
狂笑過後,野風的心房陷入可怕的空虛,腦子不受控制,不斷想著悅晨和悅桐發現他離開後,臉上會出現怎樣的表情,心頭又有怎樣的感受。
他們是否正恨他?咒他?怨他?
光是想像善良可人的悅晨臉上充滿恨意,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刺痛著,光是想到再也看不到她的一顰一笑,他就難受到只覺將來僅剩黑暗與空寂等著他。
野風痛苦地將臉埋進臂彎,一聲接一聲咒罵自己。「你是全天下最卑鄙無恥的人!」
「不!你還算是人嗎?居然能狠心傷害那麼天真善良的人,你不是人!」
「哈哈!翟野風,你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突然間,他又笑了。
幼年時,為了擺脫飢寒交迫的生活,他選擇當偷兒。遇見悅晨之前,他從來不覺自己的選擇有錯,可是遇到她,與她相處過後,她教他自慚形穢,除非生命能夠重來,否則無論他怎麼刷洗,都洗不淨自身的醜陋污穢。
野風的低咒與嗤笑再次惹來其他人側目,他們的眸底清楚顯現,他們認為他是個瘋子。
「雲泥之別哪……」他自嘲地以茶代酒,仰頭飲盡。
喝光杯中的茶水,他又忍不住猜測,此時此刻的悅晨正在做什麼,是否帶著悅桐上京找四神鏡去了。
一定是的,她絕不會因被他所欺,便心灰意冷地放棄尋回四神鏡。他比誰都要清楚,在甜美可人的容貌下,她有著固執的性子,一天沒拿回四神鏡,她就一天不會回余家村。
「繁華似錦的京城哪……」思緒飛馳,馳向如寶石燦爛吸引人的京城,想像無親無戚的悅晨帶著弟弟,走在摩肩接踵的熱鬧街道上。
京城多得是狗眼看人低的達官貴人,多得是欺善怕惡的地痞流氓,多得是面善心惡的人口販子,多得是卑鄙小人……
倘若那些人對悅晨姊弟起了壞心眼,那兩個小傻瓜可有辦法全身而退?
當然是沒有!他們只能成為俎上肉任人宰割。
「該死!」愈想心愈驚,野風的頭猛地抬起,冷汗涔涔,實在無法不想甜美誘人的悅晨到了京城,如何被惡徒生吞活剝。
「不行!我不能讓她遭受欺凌。」他心驚地自長凳上躍起,自懷中掏出一錠碎銀子扔在桌上,便疾步往外走。
就算認為悅晨姊弟是大麻煩,就算不願玷污了那一抹白,他都不該扔下他們不管,眼睜睜看著他們羊入虎口。
他該死!
白森森的牙恨恨地咬緊牙根,他嘗到了一絲血腥,疾步而行的步伐迅速轉為快速奔跑,心急如焚。
一直以為他不會後悔。
其實他後悔了。
很早就後悔。
真的好後悔。
假如老天爺決定讓惡運降臨在悅晨他們身上,他樂意取而代之,只求姊弟倆能夠平安無事。
倘若悅晨與悅桐出了什麼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絕不!
第7章(1)
金燦陽光灑落在繁華熱鬧的京城,讓每一件事物宛如被鍍上一層金光般,閃耀眩目,教人看瞇了眼。
頭一回到京城的悅晨與悅桐見到每一樣東西都覺得新鮮,兩人背著包袱興奮地在青龍大街上左右張望。
「哇,姊姊,你看那群人在吃什麼?看起來好好吃喔!」悅桐舔了舔嘴角,想要坐下來大快朵頤。
「看起來是一種麵餅,裡面似乎包著東西。」悅晨伸長了脖子看,也不曉得大夥兒在吃什麼。
「會不會是肉啊?」悅桐的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悅桐,等姊姊找到差事做,就買給你吃好嗎?」悅晨要他再忍忍,他們初到京城,也不曉得要多久才能找到活兒做,身上的盤纏總要省著點花才行。
「好,我會忍耐。」蘇∼∼用力把口水吸回去。
悅晨笑著攬攬悅桐的肩頭,稱讚道:「好孩子。」
「不過京城真的好大喔!姊姊,你說我們該上哪兒去找四神鏡呢?」京城實在是大得可怕,看得他眼花撩亂的。
「我也不曉得,不過我相信只要有信心,我們一定可以找回四神鏡的。」雖然對未來充滿不確定,可她依舊信心十足。
自從翟野風離開,悅桐抱著她痛哭流涕後,他們倆就不曾再提起他,有默契地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繼續走該走的路。
悅晨將翟野風對她的心所造成的傷悄悄掩蓋起來,佯裝沒有受到一絲傷害,如此才有辦法堅強地帶著弟弟來到京城。只是,在午夜夢迴之際,她常常會不由自主地淌下兩行清淚,痛斥自己是容易相信人的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