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口水……那真的是溪水,唉……」這真是解釋不清的誤解,「所以我才說要對你負責呀……」
「好!」她怒喝了聲,流星劍同時朝玄武腦門一劈,準備將他的龜腦當西瓜剖,「你選好要用哪種『負責』方式了?!說,我助你一臂之力!」雖然她右臂仍帶著揮舞過度所殘留的酸軟,但要將他挖出一雙龜眼或是大卸八塊,仍然綽綽有餘。
玄武縮頭、彎身、側肩,輕易閃過劍劍取命的攻勢。
「我是選好了,不過……毋需勞煩你幫助,我可以自己來。」玄武笑容可掬地婉拒了艷兒的「好意」,他決定要負責的方式恐怕會令她大失所望。
「這麼說來,你是選擇挖眼珠子了?」要是他選擇「砍成韭粉」,那就非她幫忙不可。
「不,我個人偏好……以身相許。」他可是四靈中最愛好和平的,那些挖呀砍的,太不符合他的做龜原則了。
「我沒准許你選擇剜眼和粉身碎骨之外的方式!」一劍揮來,正巧落在玄武的雙指之間。
「奇怪,我眼中所見到你的原形應該是屬於相當溫和無爭的妖兒,你也不是肉食的精怪,怎麼會老將打打殺殺掛在嘴邊?難道是我的法眼出了差錯?」玄武先是一陣低喃自語,緩緩抬頭,不自覺又用了她最痛恨的寵溺口吻,「艷兒,好孩子不可以這麼霸道及殘酷——」
「我不是好孩子!不要再用哄小孩的語氣對我說話!」她咆哮,「你這只沒死透的龜,逃過一劫還來送死,我不砍了你的脖子豈不是對不起你?!」
「你別白費力氣,憑你現在妖力所餵養的流星劍是傷不到我絲毫,它名為蝕心劍,自是靠著執劍者的修為來成長茁壯,我這只沒死透的龜,好歹也是四靈之一的玄武神獸,不會敗在你的流星劍之下。關於這點,你我心知肚明。」他慢慢同她說道,包容著她的烈火性子及劈砍劍招。
「蝕心劍?」這名字好陌生……
「你不知道自己所持的這柄冰劍,又名為蝕心劍?」
她搖頭,停下了所有動作,垂眸望著掌間冰澈無瑕的流星劍,淨似水鏡的劍身,映照著她嬌美的臉蛋。不解的眸又回到玄武身上,等待他給子更多關於流星劍的答案。
「蝕心劍是把活生生的劍,是把……」玄武神色肅穆地凝覷她,向來輕柔似哄的遲緩嗓音未曾更改,卻添了些難以言喻的詭譎,「吃人的劍。」
艷兒先是一怔,而後揚起艷笑,「吃人的劍?呵呵,它當然是,每一條終結在流星劍之下的生命都是教它給啃噬掉了,以血為水、以肉為食,它當然是吃人的劍。」
冰澄的流星劍身,流竄著絲縷寒霜,好似正回應著艷兒的笑語,煙茫游栘的速度變得又快又急。
玄武並末忽視流星劍身的異樣。
「它吃人,但它的食糧不是鮮血或骨肉,而是心魂。」玄武向來不曾卸下的淺笑,此時已不復見,有的,只是不應屬於他的嚴峻。
「你胡說些什麼?」她斂起笑,震懾於他此時的認真神情。
「它吃人,但所噬的並不是每一條終結在劍刀之下的生命,而是持劍者的心魂。」玄武目光自劍柄上移動到艷兒嬌俏的臉蛋,「持劍者,無論修為再高再深,仍難逃它蝕心的魔性,就連……度世之神也不能倖免。」
萬能的神也淪為蝕心劍所控,況且是她?
「胡言亂語!我與流星劍共處數百年的時光,它怎麼就不曾吞噬我的心魂?我至今仍活得這般身強體壯?」艷兒甚至攤開雙臂,讓玄武目睹她纖細卻不荏弱的身段。
佳人大方賞賜觀賞的權利,玄武自是謹遵其命,從頭到腳地瀏覽一回,再緩移到她臉上。「你以為蝕心劍會將你當成一塊香軟誘人的滷肉,今天切你一隻手臂,明兒個再吃你一塊大腿嗎?它在無聲無息之間所啃蝕掉的部分,恐怕超乎你所能想像,更是你所無法察覺。」
在他眼中所見,她的精魄原魂已是殘缺不堪,若這柄流星劍再蟄伏在艷兒體內兩百年,她會連最後一抹妖魂也被蝕得乾乾淨淨。
這原非他所該干預之事,畢竟天命如此,怎容他扭轉逆行?
更何況,他非神非仙,僅是只玄武靈龜……
但他又如何能眼睜睜見她被蝕心劍吸魂噬魄而袖手旁觀?
玄武定了定神,心裡有個底。既然無法袖手旁觀,那就拉她一把吧,天命理當如何走也毋需拘泥,逆天便逆天吧,只是挽救只小妖的性命,不會造成眾神及世人太大的困擾才是。
最多就是勞煩專司勾魂的地府鬼判給改改生死簿,在艷兒的名字上給畫上個大叉羅。
因為,艷兒現在已經是屬於他的……責任。
「我看你只不過是想用謊言騙我將流星劍卸下,你好逃之夭夭吧?」艷兒鼻腔竄出冷哼,「什麼蝕心劍、吃人劍,全是你為了自保而胡謅的吧?!」
「我沒騙你。」
「你拿出證據呀!你憑什麼說它會蝕人心魂?你親眼見過了?還是它托夢同你說了?」冰劍落在玄武鼻間,噴吐著怒焱般的冰氣,一妖一劍同時質問著他。
「我沒親眼見過,它也不曾托夢予我。」笑意重新回到玄武眼底,為她有趣的逼問而漾起暖意。
「哼,簡單說就是你貪生怕死,藉著詆毀流星劍來保全自己的性命!」她下了結論。
「艷兒,你從沒發覺流星劍在你體內時,你身體所產生的異樣?」他放軟了嗓音。
「沒有!它在我體內就像脈絡間流竄的血液一般,不覺任何痛楚不適,更是生存所必須之物!」
沒錯,流星劍就像她體內鮮血,每出鞘一回,她便能感覺到沸騰活躍的精力源源不絕,喚醒她每分每寸的意識。
那時的她,像只渴血的獸,乾澀的喉頭在咆哮著鮮血潤澤,而流星劍,為她帶來更多更滿足的赤艷腥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