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莊主就能這麼閒,他秦隨雁也去摸個莊主的位子來坐坐!
「天底下就是有你這種銜著金湯匙出世的富家子,躺在床上都有大把大把銀票進門,掃也掃不完!」秦隨雁明嘲暗諷。
「是呀,老天待我真不薄。」水涑頷首附和,不忘雙手合十地膜拜上天。
對,老天待水湅不薄,待他秦隨雁就明顯偏心,他就是那個拚死拚活賺來大把大把銀票供水湅坐吃山空的勞碌鬼!
秦隨雁在心底將天上一干仙佛的祖宗八代全給問候一遍,直到聽聞暗室之外隱隱傳來雷聲,他才趕忙壓下心裡那成串對仙佛不敬的精采字眼。
水湅總算移動尊足,走向秦隨雁,一襲濕衣水印長長地拖過石階。
經過秦隨雁身畔,水湅停下腳步,擁有青龍火烙的右臉頰正對著他。在火光的輝映下,烙痕的色澤染了數分血腥,讓水湅此時的模樣像只飢渴的惡鬼。
「隨雁,我要那把青冥劍。」他陡然開口。
「那把劍已經屬於你。」秦隨雁不明白水湅這句話的涵義。
「不,它還不屬於我。」他要的不是數年來插嵌在石塊中的劍,他要的是完完全全將劍牢握在掌心裡的充實感。
「但你也知道這柄劍的傳說,青冥是把『蝕心劍』,沒有人敢去碰觸它,因為任誰也料猜不到拔劍的後果。」秦隨雁頓了頓,竟不由自主地避開水湅正對著他的那張陰沉鬼臉。
不可否認,十數年的相處,他仍無法直勾勾地覽盡那張被青龍烙佔據的猙獰臉孔。
「何況,我們嘗試了不下百次,多少力大無窮、武藝高超的俠士皆試著拔劍,卻沒有一次成功--」
「我要聽的可不是這些,從以前開始,無論我做出多不合理的要求,你只會給我一個答案。」水湅朝秦隨雁伸出手,好似在索討他想要聽到的答覆。
秦隨雁抬眸,望著水湅。
是呀,無論水涑的要求是艱難、是容易,他從不曾讓水湅失望過,這一回也絕不例外。
「我會盡我所能,讓你如願。」
水湅笑了笑,伸出的手輕輕撫觸秦隨雁耳際黑髮,挑動把玩著,薄唇流洩出好甜好輕的笑語。
「好一隻……聽話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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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家莊,以水命名,莊內數十座屋舍名副其實地架構在廣闊無邊的湖面上--那湖,被鎮裡的人稱為「蓄龍湖」,相傳百年前這湖裡潛伏著一隻青色蛟龍,興風作浪,後被一名英雄所誅滅。傳言中還說,那蛟龍的屍體至今仍被鎮在湖底深處。
水家莊四面波光粼粼,以一條橫跨波瀾之上,寬約數十尺的石道連結著莊裡與城鎮的往來交通,由城外進入水家莊,若駕快馬馳騁約莫要數刻光陰,若以步行,恐怕走上整整一天還到不了水家莊正門。
水家莊的現任莊主水湅,在父母皆歿後便以十一歲稚齡繼承了水家龐大的產業,一個未經世事磨練的男孩,再加上天生就不愛管事的慵懶性格,使得水家莊幾乎要毀在他這吊兒郎當的敗家子手上。
所幸,沒啥經商頭腦的水湅在一次因緣際會中,花了三十兩買下大他三歲的男孩,這個原先只準備用來當長工的男孩竟意外地拯救了水家莊,讓水家莊在短短不到兩年內便恢復前任莊主在世時的興盛,更在一年後遠遠地超越了當時的風光。
這個努力撐起水家莊興衰的倒楣男孩,就叫秦隨雁。
秦隨雁的犧牲奉獻,換來水家莊蓬勃發展,房舍一間一間蓋、店舖一間一間開、銀票一張一張賺,奴僕的數量以驚人速度倍增--只不過向來置身事外的「水莊主」所能認得的臉孔,光五指就能數透。
秦隨雁是頭一個,千翡便是第二個。
「莊主,千姑娘到龍泉寺上完香,已經回到府裡了。」一名僕役在水湅及秦隨雁離開泉水暗室後,趨前報告。
「喔?她回來多久了?」水湅挑眉問道。
「半個時辰有了。」而那刁蠻的艷姑娘也吵鬧了足足半個時辰。
僕役們礙於暗室是水家莊最大禁地,除了秦大總管外,若其餘人未經莊主同意便擅闖禁室,唯一下場便是教人給驅趕出水家莊,終生不得再入。所以儘管千翡大發脾氣吵著要找水湅,也沒人敢進到暗室去稟報莊主。
「半個時辰,那她豈不是翻了整個水家莊?」水湅眉宇間添了分笑意,只是那笑容,是假的。
「呃……是。」僕役誠實地回道。
「她若不是你的紅粉知己,我早命人將她轟出水家莊!」秦隨雁向來對僕役口中的「千姑娘」生不出任何好感。
在他眼中,那女人美則美矣,可除去那副天仙玉貌的皮相後,底下全是堆發臭腐爛的惡劣骨血!
任性,是她的專長!驕縱,是她的本事!蠻橫,是她的習慣!自傲,是她的絕招!惡霸,只不過是她劣性中的小小一環!
那女人是集天下女子難養的習性下最「成功」的產物!
水湅呵呵直笑,擺擺手撤走了僕役。「紅粉知己?這詞兒挺新鮮的。」
「難不成你要我說『姘頭』嗎?」秦隨雁沒好氣地應聲,「我拜託你,眼光也放高一些,憑你的家世,要怎樣的女人沒有?就算除去家世不談,街上隨隨便便揪個女人也比她來得溫柔、來得善良、來得識大體,你何必屈就自己去忍受她的脾氣?」
水湅搖搖食指,糾正秦隨雁的誤解。「向來只有她忍受我,從來沒有我忍受她。」他仍是一派沒啥大事的懶散模樣。
「但我就是看不慣她在水家莊頤指氣使的驕傲樣!平日不事生產也罷,大小姐性子一發,管他什麼古董傳家寶全朝地上砸!根本就是一隻光會吃飯的米蟲!」每每只要看到她又摔了一個他付出辛苦血汗所賺來的瓷器,他的心就如同滿地殘瓦一樣,破碎得難以拼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