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那犀利的眸目僅是輕輕朝這邊一掃,刀疤材就不自覺地縮了下脖子,涼嗖嗖的,彷彿那男人週身都帶著一股千丈淩雲的王者氣勢。
不過話說回來,能在巴丘眾惡人中成為翹楚的刀疤材也不是輕易就能嚇倒的小嘍囉,要他放掉飛到嘴的熟鴨子,怎麼想都覺得不甘心,何況,眼前的男人不是還天天在吃藥養病嗎?
再看他呼吸略促,顯然內力受損,說不定是個空有其表的繡花枕頭呢,更何況,三打一,怎麼看都勝算十足。
於是乎,開戰。
「砰砰……」
「匡匡……」
「啊……」
小小的院裡打鬥聲、慘叫聲四起,夜暗風疾,似乎又起了沙霧,遮擋著鬥得正激烈的四人,將人影團團籠罩住。
顏歌飛快地擦去淚水,轉身趴在門背後,從門縫裡朝外看,可是夜色太黑,任憑她如何揉眼睛,看得亦是不太分明,但聽著那些聲響,一顆心瞬間就已經提在了嗓眼。
她好像已經嗅到鮮血的味道,正「滴滴答答」落下來,她彷彿能看到外面的地面上滴滴液體四濺,血水就像畫紙上潑墨的紅梅一樣浮現在腦海之中。
接著,「喀嚓」一聲,清脆的骨骼斷裂聲響和著慘叫連連,再然後「咚」地一聲,有重物倒地的聲音,似乎有人被打倒在地了。
會是相公嗎?顏歌的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相公的傷本來就沒完全好,那三個打他一個,恐怕……恐怕凶多吉少,顏歌思及此,只覺渾身半絲力氣也無,不敢看下去,更不敢再聽下去,淚眼模糊地轉過身,嬌小的身子跌跌撞撞地朝桌子奔去,雙腿幾乎都是軟的。
不停發抖的小手爬上桌沿,胡亂在桌面上放著的笸籮裡頭摸索著,直到將平時用來裁布的剪刀抓出。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那只有死路一條,她一定要去幫相公,就算拼了這條命,她也不能再讓相公受傷,那樣……那樣他肯定會死的!
細白的手指緊握住刀柄,顏歌一咬牙,拉開門板便朝外奔去,屋外的情形卻與顏歌所料大相逕庭。
三人聯手對付男人,原以為會不費吹灰之力,誰知卻久攻不下,刀疤材也是見過世面的,數招下來,便暗叫不妙。
這男人武功不低,而且招勢怪異,翩若驚鴻,宛如游龍,有幾分似來自西域,卻又與西域那幫「羅桑王」為首的惡喇嘛有著天淵之別,實在是教人看不出究竟是出自何門何派。
三人一面苦苦支撐,一面都不約而同在心中慶幸,對方顯然曾中過極厲害的毒,若不是因為這樣,他們三人根本就接不了幾招。
第3章(2)
果然,李二的胸口又中了男人一掌,「啊」地哀嚎了一聲,噴了一大口鮮血後倒地不起,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鄭老三見狀面露懼色,節節敗退,而刀疤材已斷掉了好幾根肋骨。
他正在惱羞成怒,如今一見顏歌從屋裡跑出來,便立即朝她撲過來。
「小賤人,來得好!你既不怕死,老子就先送你去見閻王!」
顏歌來不及躲閃,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躲開,便被刀疤材的一隻手狠狠地掐住頸項。
「唔……」一陣劇痛襲來,血液頓時湧上頭頂,她張嘴急促地呼吸,強烈的痛意簡直令她意識恍惚。
「該死!放開她!」男人萬萬沒料到小女人會在這個時候跑出來,俊容掠過少見的慌,心一急,手上動作更是快得匪夷所思,左手一掌將鄭老三震出數丈以外,右掌內力翻湧,反手揮出一道掌風朝刀疤材背後拍去,只聽刀疤材「呀」地一聲怪叫,雙手一鬆,放開了顏歌。
當看到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的刀疤材面孔扭曲,胸口赫然插著一把亮晃晃的剪刀時,男人心中微詫。
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不怕死的衝出來,竟是想救他!
她哪裡來的勇氣要以命相拼?甚至她在剛才就差一點被活活掐死了!
世上……怎麼可能還有如此傻的女人?
小小的院落陷入徹底的死寂,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不停淌著污血的身軀,還有刀疤材倒地前瞪著自己的猙獰臉孔……
這一切在顏歌眼中,宛如惡夢。
「咳……咳……」她不住乾咳著,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整個人失了力氣般地滑落在地。
男人已迅速趕到,展臂將她緊緊抱住。
「別怕,沒事了。」他在她耳邊低喃著,大掌摩挲著懷中不停顫抖的嬌軀,可憐的小人兒,顯然被嚇壞了。
顏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她慢慢地抬起頭,茫茫然的大眼望著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眸,有些呆呆地,身子卻抖得更加厲害。
「現在沒事了。」男人不住寬慰,大手將一雙柔荑牢牢包握住。
她的這雙小手,潔白纖長,柔若無骨,指尖有著因為勤勞地做活計而生出來的薄繭。
這雙巧手,會煮出好吃的食物,會繡出栩栩如生的花鳥蟲魚,他想她應該還會寫一手好字,也畫得一幅好畫,可是現在卻以防禦般的姿態握著,握得死緊,任他怎麼哄也不肯鬆開。
「乖,看著我,現在沒事了,放心,一切有我在……」男人的聲音低沉、醇厚而且無比溫和,彷彿能給人一種無形的力量。
夜依然很黑,周圍的景物都模糊不堪,顏歌卻能清楚的看到男人深邃的眼瞳,正泛著擔憂的光芒,看著看著,她的眸光有些渙散,霎時,晶瑩剔透的淚珠突然就撲簌簌地淌了下來。
「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嗯?」男人的聲音更加溫柔。
「嗚……」努力了好久,顏歌總算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聲音,卻是連哭都顯得心力交瘁,只能小貓咪似的嗚咽。
大掌憐惜地捧起她柔嫩的頰,緩緩地貼近,男人以唇一點一點地吻掉那不停滑落的淚珠兒,最後來到她啜泣的紅唇上,輕輕地、輕輕地吻上……
桌上的油燈再次被燃起,因親手殺了人而嚇壞了的小女人,在炕上已經疲累至極地昏睡了過去,但並不安穩,粉白秀氣的鼻頭仍是紅紅的,不時發出輕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