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瞬,卻聽到屋外傳來說話聲。
「蘇爺,有位藥商送貨來,說姑娘和他訂了藥材,還沒付錢呢。」
「你送點茶水糕點給他,請他歇歇,我一會兒就過去。」
「梁媽說,堂裡的柴火快燒盡了,是不是要請人再送些過來?」
「梁老爹不是腳還傷著?你要梁媽回家多歇會,把老爹顧好就好,暫時不用來這兒忙了。」
「可梁媽說她是給姑娘請的,不來做事她無法對姑娘交代。」
「那就和她說,是姑娘要她回家好好休息,一句後再來上工便成了,然後請三嬸找人送些柴火過來。」
「喔,好。」喜兒跑開了,但很快又氣喘吁吁的跑回來,「蘇爺,可這樣咱們少了一個人,會來不及在下雪前炮製丹藥的。」
「不會,你去和大夥兒說,姑娘請每個人從今天開始,都多留一個時辰,應天堂會多給這幾日的工錢,這樣就趕得及了。」
「對喔,好,我馬上去說。」
腳步聲啪啪啪的跑走了,門卻讓人推了開。
寒風溜了一絲進來,白露看見那男人提著一隻竹籃進門,不知是誰,給了他一件冬衣,鐵灰色的衣有些厚,讓他看起來更顯高大,像頭從北方來的熊。
他把竹籃擱到桌上,打開盒蓋,將裡頭的湯藥清粥和小菜一一拿了出來。
聽到聲響,藍藍爬了起來,移動旁大的身軀,跨過她,躍下了床。
瞧見它,他搔了搔它的腦袋,打開門讓它出去上廁所和吃飯。
她試圖起身,才撐起自己,卻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惡寒上腦,差點掉下床去,可他聽到動靜,已飛快趕到,伸出雙手接住了她。
「小心。」他說。
她聞到他日漸熟悉的味道,明知他抱著自己,卻無力抗拒,只能癱軟在他懷裡,啞聲問:「怎麼……我怎麼了?」
「余大夫說你累到了,有點著涼。」他讓她坐躺回床上,說:「要多休息。」
她輕喘著,記憶有些模糊,只急著問:「我躺多久了?」
「三天。」
聽得這時日,她心下又一驚,揪抓著他的衣袖,就要下床。
「不成……我得起來……有好多事……」她喃喃著低頭要找鞋穿,冷汗卻滲冒出來:「我的鞋呢?」
「就在床下。」他伸手攔住她:「但你這模樣,是能去哪?」
可秋收之時,最是忙碌,她怎能躺在床上?
她仍要下床,他卻握住了她的手,輕喚她的名。
「白露。」
她一顫,停下了找鞋的動作。
他在她身前蹲下,平視著坐在床上臉色發白的女人,安撫道:「沒事的,大夥兒會處理好的,你得學著信任別人。他們不是三歲孩童,不需要你事事盯著。現在,你只需要放寬心,好好將身體養好才是。」
看著他炯炯的黑眸,她唇微顫。
「可藥商……」
「我和余大夫會處理,這幾日多多少少有人付了藥錢,余大夫都收妥了,帳他也記了,我與三嬸一起核對過,你要不放心,我一會兒讓人把賬目送來讓你瞧過,可你得在這裡好好休息,把粥吃了,藥喝了。」
她心有不安,但也知他說的沒錯。
他瞧出她猶豫了起來,不禁加把勁,再道:「你得先把自己身子養好了,到前頭才不會替人添亂,不是?」
這一說,直中要害,頓時讓她神色有些狼狽,但也終教慌亂失神的她,清明了起來。她再有心,到前頭去幫不上忙,還真是添亂去的,就算不想,她也終是打消了那個意。
「抱歉……」
她垂下了眼,舔著乾澀的唇,蛾眉輕蹙,可至少她終於不再執意要下床,他鬆口氣,讓她靠回床頭,回身端來清粥。
「喏,吃點粥,才有體力,這幾日你只喝了些湯水,才會這般虛。」他坐在床邊,舀了一湯匙吹涼,送到她嘴邊。「來,嘗嘗,一口就好。」
她愣了愣,沒料他會這般,但他已將清粥送到嘴邊,那行為動作如此自然,恍若他這般照料她,是很正常、十分應該的事。
瞧她不動,他揚起嘴角,笑著道:「放心,我吹涼了,不燙嘴的。不過前頭正忙著,我讓廚房幾位大娘都去幫忙製藥了,所以這粥是我熬的,我手藝不是挺好,可能不合你口味就是了。」
明知,他這後話是故意說的,可一顆心,依舊還是因此而顫動、發暖。
因為,即便如此,這還是他的心意。
那麼多年來,有誰曾這般費心為她特意熬上一鍋粥呢?又有誰會如此費心,拐彎抹角的就是要讓她吃上一口?
看著身前男人的笑臉,和那一匙溫潤瑩r1的清粥,她緩緩張開了嘴。
見她吃了,他臉上的笑,似變得更暖。
白粥入口即化,帶著些許雞湯香味,但丁點也不油不膩,她知他是把雞湯撇去了油,才熬的粥。
「還可以嗎?一他噙著笑問。
「嗯。」她垂著眼頷首。
「那再一口?」他說著,又舀了一湯匙。
她沒有拒絕,她怎能拒絕這種從來不曾有過的呵護?怎有辦法將他的心意往外推開?
所以她點了頭,所以她再吃了一口,再讓他餵了一口,然後又一口,再一口。
每一口,他都小心吹涼,送到了她唇邊,緩緩餵入她嘴裡。
明明只是粥,卻充滿了他的氣息,每嘗一口,都教她覺得像是嘗到了他,感覺他好似那柔軟的白粥一般,滑入糾結的愁腸,化開了她的愁,融入了她的皮肉骨血中。
他在不覺中,靠得太近,越來越近。
近得,來到了眼前:近得,兩人之間只有那粥碗和小匙;近得,她能看見他眼中的自己。
那感覺,太過親密,她不該讓他繼續,不該再這般胡思亂想,可是卻捨不得停下,沒多久她竟在他的餵食下,將那整碗粥都吃完了。
當他喂完她最後一口,她忍不住伸舌輕舔殘餘在唇上的湯汁,她看見他黑眸微微一黯,瞳眸收縮著。
他靠得太近,她沒有看見他抬起了手,直到他的拇指,撫過了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