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刺史大人眉一挑,回首問長史道:「有這回事嗎?」
「是有這麼一回事,大人曾請我修書信於刑部尚書,請其幫忙。」長史點頭確認,看著另一邊的蘇小魅,道:「蘇將吏兩個月前便已至此,調查此連環命案。」
「是這樣啊。」刺史大人點點頭,笑著看前方幾位縣丞道:「我還道幾位大人今兒個怎這麼有空,這麼冷的冬天不在家睡大頭覺,還起了個大早,來陪我一同審案。」
這番話,教府廳內外眾人,都笑了出來,就事有相關的幾位,臉色難看。
這刺史大人,怎地好似一問三不知,啥也沒管事的樣子?
白露瞧著那刺史大人的笑,只覺頭疼心亂,更加不安,不自禁再看向蘇小魅。
他瞅見她的視線,嘴角輕揚。
她注意到,他在那瞬間,將原先垂放的手,輕攏。
沒事。
霎時間,彷彿聽見他的聲音,感覺他像是隔空握住了她的手,他的鎮定,教白露心頭不由也定了下來。
就在這時,那看著萬分散仙的刺史大人又開了口:「蘇將吏,你怎麼說?你既花了兩個月查案,是查出個什麼沒有?」
蘇小魅將視線拉回,同刺史大人躬身相稟:「回大人,據我所查,白露只是疑犯,尚非罪人,小魅提拘白露,只為詢其證言。J
「什麼意思?」刺史大人問。
「過去三年,岳州府縣內,有七女無故身亡,七女生前,皆有請應天堂看診,誠如魏嚴所言,七人死因皆有一共同疑點,便是都曾至應天堂看診。是故,方需拘問應天堂主事白露。」
「這樣啊?」刺史大人一手撐頤,瞅著他再問:「那你這些天,在牢裡拷問出什麼了嗎?」
蘇小魅說得斬釘截鐵:「回大人,白露堅稱,應天堂只有看診,並未詐財。」
「胡扯!」魏顏聞言,白眉一聳,忍不住又要插話。「這毒婦不也是口說無憑嗎?應天堂是醫藥堂鋪,要什麼藥沒有?她隨手就能拿到烈藥致人於死啊!」
原本懶洋洋的刺史大人倏地橫過一眼來,冷聲道:「我問你了嗎?魏大人?」
這一眼,冷且寒,叫魏嚴愕然,吶吶再閉上了嘴。
刺史大人這才又滿意的瞧著蘇小魅,笑笑的道:「不過呢,蘇將吏,魏大人說的也沒錯。現下,兩者說法各有不同,雙方同有人證。你呢,你怎麼說?」
蘇小魅黑眸二見,只道:「大人,小魅還是那一句,要證據不是沒有,事實上,確有證據能夠確認,白露是否以毒藥藥殺多人。」
「既有證據,還拖拉什麼,還不快呈上來?」華容縣丞不耐的說。
「此證,無法呈堂。」蘇小魅眼也不眨的說。
「為什麼?」沅江縣丞再問。
「因為此證,非物,是人。」蘇小魅抬起頭來,環顧眾人,定定道:「死人。」
話一出,震驚全場。
白露愣看著那男人,心頭一跳,忽地領悟他要做什麼。
魏嚴更是氣得臉色暴紅,跳了起來,指著他鼻頭咆哮:「蘇小魅,你——原來就是你想挖墳?!我魏家祖墳豈能容人輕意動土,老夫不准!」
蘇小魅不理他,只朝刺史大人一抱拳,朗聲道:「大人!此案牽連七條人命,最近的一樁,便是魏家少夫人,少夫人死方四月,因魏家以為病死所以沒請仵作驗屍,據小魅多年經驗,這時日,其棺若封得極密,蟲不進、氣不出,若處理得當,屍身多半應仍尚存,若要知曉是否遭人下毒,只要挖墳開棺相驗,仵作必能從其中,查明死因為何,是否真被下毒。」
魏嚴氣憤難平的,上前對刺史大人道:「大人,少涵是我魏家兒媳,遭此毒婦毒死,已極命苦,若動其棺,便是辱她,大人何其忍心?」
「魏大人,亡者已矣,逝者難追,但生者若因她被冤,你兒媳可會願意?」蘇小魅冷眼看他,說:「再且,你口口聲聲說要為媳討公道,認定了應天堂白露以毒藥藥人,害其亡命,現在只要開棺驗屍,便能查出你兒媳死因,證實她是為白露所殺,你何故不願?」
魏嚴憤怒的道:「開棺驗屍對亡者是大不敬之舉,老夫自是不願!你若執意要開棺,老夫必上告朝廷,告你濫用職權——」
蘇小魅挑起了眉,只從懷裡掏出一隻書信公文,遞與在一旁看戲的刺史大人,道:「大人,尚書行文,若魏大人不願開棺,便交此信與大人。」
魏嚴看了更怒,又是一封公文,他氣得差點七竅生煙。
刺史大人打開封泥,抖開公文一看,然後瞧著蘇小魅,再瞧著那魏大人,將那公文反轉,拎在案前,給案下跪著的前任縣丞看,笑咪咪的道:「魏大人,刑部尚書大人有令,為查明案情,若然對推無果,開棺驗屍顯然是唯一方法,上頭除了刑部大章,還有御史台、大理寺、中書……等,都一起蓋了印。你可要看看確認?」
魏嚴火冒三丈,心有不甘,還真快步上前抽下來看。
一看他更氣更火,差點將這公文給揉成了一團。
豈料,卻聽剌史大人傾身,和他低語:「魏大人,你倒別惱,我瞧著,說不得你媳婦真是給她毒死的。喏,你看,那毒婦心多虛啊,怕是要昏厥過去了。」
魏嚴聽了一怔,轉過頭去,果見跪在地上的白露臉上血色盡失,一雙黑眼瞪得好大,透著恐懼。
「魏大人,你可還反對開棺哪?」刺史大人挑眉問。
魏嚴瞅著她,再瞧向刺史大人,立時轉變了態度:「既然尚書大人都這麼說了,老夫自當從命。」
有那麼一瞬間,白露幾乎忍不住要當場認罪。
她比誰都還要清楚那棺不能開、屍不能驗啊!
過去數日,她每回問那男人是有什麼法子,他總不肯說,只道天機不可洩漏,她屆時看了便知——
看了便知?他可知那棺裡是什麼?
瞧著眼前那幾位大人與那魏嚴,她腦海裡一片空白,她嘴半張,抖著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