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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並不討厭他為霓裳出頭,就是他一股見義勇為的傻勁才會出手援救師父,這點確實可取,不過他得先衡量一下他此刻的處境。

  「先顧好自己再擔心別人,吃飯吧。飯在右,藥在左。」

  「……你人緣一定不好,只剩師姊的身份勉強贏得其他人的尊重。」趙系玦無法反駁她的論點,可就是不想輕易認同她說的話。

  「嗯,我不否認。」

  她一句話打得趙系玦更加無話可說。她……很微妙,他從來沒有遇過哪個姑娘像她一樣,獨善其身,說話不留顏面,卻瞭解自己、接受自己,不勉強、不造作,究竟是什麼樣的條件造就她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

  好奇歸好奇,他對顧冬晴的印象還是不好,除了端三餐、施針、藥浴,其他的都交由他自個兒發落,任憑他摸索跌撞,吃苦受罪,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要不是他拚著一口氣不想讓她看輕,早就放棄,餓死、跌死算了。

  趙系玦憑著自行摸索撞出一身瘀青的經驗來到房間的方桌前,舉箸用餐,聽著顧冬晴來來回回發出的窸窣聲。她似乎在搬運什麼重物、雜物,滿室的桂花香氣也隨她身形進出,時而濃烈,時而淡淺。

  但他無心理會她究竟搬進了什麼,因為「百花谷」的飯菜比較吸引他。

  這裡的菜色雖然普通,卻好吃到令人咋舌,他走遍大江南北還沒嘗過如此對味的飯菜。入味而不油膩的肉燥才剛入口,立刻攫獲他的味蕾,搭上香甜的米飯、清爽的白菜,簡直是齒頰留香,令人回味再三啊!

  「這廚娘不簡單,有開館子的實力了。」下回必定要顧冬晴多盛點飯菜。

  「謝謝,可惜我沒興趣。」瞧他吃得心滿意足,實在想不出來一碗再普通不過的飯有什麼好感動的。

  「這是你煮的?」特地為他下廚不成?趙系玦才不相信有這等好事。「你個性獨善其身,竟然肯負責全谷的伙食,我真對你刮目相看了。」

  「你真的很多事,太無聊的話不會到外頭走走,我又沒限制你出去。」她貪靜,最討厭旁人囉哩囉嗦,淨講些不著邊際的話。

  雖然顧冬晴的嗓音如清風淡雅飄過,幽幽切切,可風過揚起的沙卻是狠狠地刮了趙系玦一頓,他簡直要氣炸。

  「你是想我出門跌死,一了百了是吧?別忘了我是個瞎子,我什麼事都不能做,『百花谷』內什麼路接什麼巷我一概不知,除了一張嘴外,我幾乎是死透了,所以我無聊、我多事,顧大小姐,請問您滿意否?」

  要不是看在現下能說話解悶的對象只有她了,何須自取其辱?

  趙系玦挫敗地別過頭去,恰巧對上了顧冬晴的視線而不自知。

  瞧他悻悻然與挫折無力交織的臉龐,她竟覺得於心不忍。他中毒後還能這般精神,面如冠玉,雖有染塵,仍不難看出他本該是個意氣風發、昂首闊步的男子,偏偏,他像只折翅的老鷹,跌落在「百花谷」內,不情不願地受人豢養。

  身不由己的滋味很不好受,她清楚得很,而且她感受得出來趙系玦對她的偏見不少,不是很欣賞她的個性,但能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安然無恙地相處一室,甚至主動開口攀談,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換作是她根本做不到。

  面對討厭的人,她一句話都不會多說,更別提和顏悅色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對這個人的觀感。

  她再看了垂頭喪氣的趙系玦一眼,從滿是色彩的世界睡了一覺後,張眼便是全然的黑,脾氣上難免不耐暴躁了點,她不是不能體諒,只是希望他能早點接受事實,認清楚現在他能做什麼、該做什麼。

  顧冬晴唇瓣囁嚅幾回,從來沒有開口向人解釋過如此稀鬆平常的事,一時間漫天找不到詞,她連這點小事都無法順利表達,更何況遭逢遽變的他更需要時間釋然習慣,她的要求無疑是過分了些。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谷裡人口多又雜,大家來自四面八方,口味各有不同,久了就各自開伙,免得煮了一鍋,有人說甜、有人嫌酸。」

  她難得開金口解釋,真嚇傻了趙系玦。

  「原、原來如此。你到『百花谷』裡幾年了?」他可以把這當作是她釋出的善意嗎?

  「我從小在『百花谷』長大,應該有二十二年了吧,我也記不太得了。」她不在意年歲,一時間還想不起來,應該是二十二歲沒錯。「我明天再帶你到谷裡走走,往後我有事不在,你可以自己到外頭透氣。現在我要鋪床,你先別吵我。」

  他忽感不解。「你鋪床做什麼?」

  「今後我睡這兒,當然要鋪張床。」

  「睡……咳!」他差點讓自己的口水嗆死,她的態度也太理所當然了點吧?「你不懂什麼是男女有別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

  「我們共處一室好幾天了,就沒聽你抱怨過。」這時候才抱怨會不會太晚了?

  「因為你沒在這裡過夜!」他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了,共處一室又能對她怎麼樣?但是同住一室就大大不同了,誰會相信他們倆是清白的?

  畢竟他是中毒失明,不是影響了傳宗接代的能力好嗎?

  「『百花谷』呈南北長走向,我房間在南,你這兒在北,我走路慢,從我房間過來這裡得花上近兩刻鐘,住這兒才不會延誤施針的時間,你要是有什麼異狀,我也好就近照看。江湖人不拘小節,是男人就不要扭扭捏捏了,我睡地上,你不用怕治好了要娶我負責。」

  她搬來一疊老舊的醫書,細細擦去書皮上的灰塵,不再理會他的一舉一動。

  「你!算了,你不在乎名節,我擔心倒顯多餘了。」搞得她比較像男人,他個性反而婆媽。

  趙系玦喝完藥後自行捧水洗臉,以楊柳條潔牙,這些都是顧冬晴預先幫他備好的。當他翻身上床,準備像平時一樣發呆度過索然無味的夜晚時,空氣裡飄散著的桂花香氣卻讓他無所適從,神遊的魂魄頻頻被她的香氣召喚回來,時時刻刻提醒他有名姑娘正躺在房間內的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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