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那沒良心的混蛋?」他刻意說道。
笑意爬上陌青禾的臉龐。「還在猶豫,少爺也是來——」
「我是來騎馬,不是來瞧他。」裴羲忽然心生一計,問道:「會騎馬嗎?」
她搖頭,馬匹可是很貴的,村子裡沒人養。「只騎過驢跟牛。」
「想試試馬嗎?」
她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他微笑。
「我是說馬這麼名貴……」
「又不是瓷器,難道你騎上去就會碎掉?」他取笑。
陌青禾微紅著臉瞪他一眼,昨天的感覺越發強烈,少爺真的有變,說話越來越不正經,連笑容也變多了,整個人看來親切又和善。
「你在這兒等我吧!」他不想她瞧見陌豐栗狼狽模樣而心軟,那畜生讓她的聲音到現在都還帶著一絲沙啞,雖然領子遮住了她的頸項,但他確信底下定有勒痕。
彷彿猜到他的心思,陌青禾歎口氣,點點頭。
早上的風帶著一些涼意,徐徐吹來,讓她心頭沈澱許多。陌青禾舉頭望著樹林,想起妹妹要哭不哭的模樣,她們自小就親,感情也好,青苗有話藏不住,吱吱喳喳地說,可如今卻一句話也沒說。
是認命了,還是想著與杜松私奔?若她嫁給裴羲,這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比比皆是,但她從沒把這觀念套到自己身上,因為她曾那樣喜歡過一個人,即使後來兄長在村子臭名遠播,敏寬進京赴考,她都堅信他會回來娶她。
直到他母親上門退婚,所有她堅信的一切碎裂了,她以為自己瞭解他,以為就算他母親反對他也會娶她……他曾摟著她,信誓旦旦地說:「娘喜歡你的,她只是不喜歡你大哥,你要相信我,再說就算母親反對,我也會娶你。」
現在想想,自己怎會那樣天真?
聽見馬蹄聲,她收起散亂的心思,朝前頭看去,裴羲正牽著棕馬往她這兒過來,她腦中突然掠過他的提議——結髮夫妻,共度一生。
她臉頰頓時又熱了起來。
裴羲走近,發現她低著頭,面頰泛紅,不知想些什麼。
感覺他來到面前,陌青禾抬頭道:「我想還是不騎了。」
「為什麼?」他揚眉。「害怕?」
她搖頭。「只是覺得不恰當,讓人瞧見,說不得又引起閒言閒語。」
「只在這附近繞繞。」他示意她上馬。
陌青禾甚是猶豫,可馬兒的大眼與她對上,可愛又聰穎的神情實在討人喜歡,她禁不住伸出手摸摸它的鬃毛,它轉頭,以鼻子拱拱她的手。
她心頭一軟,立刻道:「好,在附近繞繞。」
裴羲閃過得逞之色,但她一逕兒地與馬兒低聲說話,沒注意到他的表情。「你騎過驢,應該很容易上手。」
她點點頭,在他的指示下踏著馬蹬騎上馬背,這當中他也順勢推了她一把,助她上馬。一上馬鞍,她頓時神采飛揚,開懷而笑,如銀鈴般悅耳。
她輕快又溫暖的笑聲讓他也隨之揚起嘴角。她小時候應該如同這般無拘無束、開朗愛笑吧!
她的嬌俏模樣讓他有一親芳澤的衝動,不由得告誡自己不能莽撞,輕薄孟浪絕對會嚇著她,甚至引來她的暴怒跟反感,他不想因小失大。
他拉著韁繩,讓馬匹走動,陌青禾先是緊張,但很快抓到訣竅。果真與騎驢差不多。
陌青禾越騎越自在,心底升起一股衝動,好想痛快奔馳一場,馬兒彷彿也感染到她的渴望,開始小跑步。裴羲撫著馬的鬃毛,低聲安撫。
陌青禾發現他低聲說話時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莫名地讓她胸口一陣騷動。
「它似乎想跑一跑。」裴羲抬頭看她。「往另一頭騎應該不會遇上村裡的人。」
她面露躊躇,心底卻有股躍躍欲試的衝動。
她的渴望太明顯,裴羲加把勁忽然朝馬廄的方向吹了一聲口哨,張寶財立即牽著另一匹黑馬過來。陌青禾詫異道:「少爺——」
「就跑一會兒。」他截斷她的話。
「可——」
「還是你想跟我共騎?」他故意道。
「不是。」陌青禾忙道,兩人共騎成何體統。「我——」
「一會兒你可別野了。」他叮囑。
她忽然明白他故意不讓自己把話說完,不由得氣憤地瞪他一眼,他卻是笑笑地轉向走近的張寶財,幾個跨步移至馬旁,翻身上鞍。
「走吧。」裴羲往前騎,不給陌青禾機會拒絕。
她只能歎氣跟上。她怎麼會以為他變了,他骨子裡就是喜歡發號施令的公子哥兒。
雖然有些不滿,但隨著馬兒奔馳,惡劣的情緒很快煙消雲散,她的雙眸發出光彩,嘴角漾著笑容,烏黑的髮絲在風中搖蕩。
白雲、樹木、稻田退至身後,她不停往前奔去,如同草間奔馳的白兔、天空飛翔的鳥兒,快活自在,無所拘束。笑聲迸出她的口,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上次這麼快樂是什麼時候。
裴羲維持速度注意著她。她雖然騎得不錯,但畢竟是第一次騎馬,還是別冒險的好。
兩人在田野間奔馳,她歡樂的笑聲讓他也忍不住扯開笑。
跑了一刻鐘後,她在一處開滿花的草地上勒住韁繩,開心地跳下馬,卻一時腿軟支撐不住,甫踏上地便往前撲倒。裴羲躍下馬,奔上前扶起她。
「受傷了嗎?」他憂心道。
她抬起頭,淘氣地吐出一根草,哈哈大笑,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不中用,才騎一會兒便雙腳無力。
他先是一愣,接著也笑了起來。好心情似乎互相感染,兩人莫名地笑了一陣,陌青禾抬眼望天,心情極是愉快,似乎所有的煩惱都隨著方纔的奔馳而消散。
青草香,微風涼,天是碧海藍,遠山旁白雲朵朵,一切都是那樣適得其所、理所當然,她歎道:「如果一輩子都能這樣無憂無慮多好。」
他不忍戳破她的夢,不想破壞她臉上恬靜的表情,所以默不出聲。依他所見,人怎麼可能無憂無慮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