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鳳蘭輕笑一聲,慢慢坐下來,道:「去拿筆墨來。」
下人們面面相覷,看了看氣急敗壞的老夫人,再看看氣定種閒的少夫人和一身冷凝氣息的少爺,最後有人慢慢退出去拿筆墨。
等筆墨紙硯被人拿來,洛子辰一腳就把那人踹翻在地,罵道:「不長眼的狗奴才,你沒聽見本少爺說的話嗎? 」
洛老夫人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盞碗碟都發出顫聲,「為人子媳,無所出,當休之,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又不是她願意的。」
「不管怎樣,她不能生育子嗣就不配佔著洛府少夫人的位置,不賢不良不淑,這樣的女子有什麼好留戀的。」
洛老夫人盛怒之下說話便重了。
洛子辰也急了,「祖母摸著良心說,蘭兒從回到府裡,晨昏定省何曾落下?自盡可能陪在祖母身前盡孝,哪裡不賢不良不淑? 」
「她——」
洛子辰打斷祖母的話,繼續道:「至於洗手做羹湯、親手做衣裳,咱們這樣的人家哪需要她去做這些,祖母以此嫌棄蘭兒,未免說不過去。」
洛老夫人一口氣堵在心口,差點沒背過氣。
錦鳳蘭見狀,扯了下丈夫的袖子,道:「少說兩句,別氣著老人家。」
「你給我閉嘴,」洛老夫人一肚子氣全朝錦鳳蘭撒去,「所有的事都是因為你,沒有你,辰兒溫良敦厚,幾時會如此頂撞我。」
錦鳳蘭硬把手自洛子辰手中抽出,朝著洛老夫人恭敬的施了一札,然後彎腰撿起散落在地的筆墨紙硯。
眾人看著她走到一邊,將東西一紙上書寫起來。
一擺好,研開濃墨,挽袖執筆,不疾不徐的,很快一紙字跡娟秀又透著風骨的休書便寫好了。
洛子辰氣得手指都在打顫。
錦鳳蘭卻直接拉了他過去蓋手印,根本不給他反抗的機會,小擒拿手加點穴,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最後,她從他懷中取出私章,端端正正的蓋好,收起休書,衝著他微微一笑,「如此,咱們便兩清了,告辭。」
「錦鳳蘭你敢? 」洛子辰怒髮衝冠。
她神色不變,「就此別過,山高水運,但願咱們再不相逢。」說完轉身就走。
「錦鳳蘭,你給我站住。」洛子辰急怒攻心,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辰兒!」
「表哥——」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
錦鳳蘭倏地回頭,見狀也不禁大驚,忙拍開他被封的穴道。
穴道一解,洛子辰一下將她撲倒在地,趁她驚愕之際,從她袖中搜出那封休書,幾下便撕個粉碎。
一時間,廳中眾人都怔住了。
半晌,錦鳳蘭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 」
洛子辰保持著兩人男上女下極端暖妹的姿勢,揚揚眉,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跡,哼了一聲,「你能做出剛才的事,我現在這樣又有何不可? 」
錦鳳蘭覺得頭疼,「你起來。」
「不起。」
錦鳳蘭臉上變色。大庭廣眾之下,他還真放得開!「你想怎樣? 」
「你發誓,不會再打休書的主意。」
錦鳳蘭瞪著他不語。「我不打,難道別人就不打了嗎? 」
「發誓。」洛子辰抓著她的右手就舉了起來。
錦鳳蘭服角微抽,目光膘向洛老夫人,老人家的神色比她好不到哪去,心下便舒坦了,咬咬牙,道:「不發。」
江青鸞鬆了口氣,洛老夫人卻微征擰眉。
洛子辰狠狠地盯著身下的人道:「你想好了? 」
錦鳳蘭心頭一顫,驚疑不走的看著他。
他低頭在她耳邊道:「我不怕縱慾過度,你怕不怕? 」
錦鳳蘭立刻就把什麼威武不能屈拋到九霄雲外,發誓道:「我,錦鳳蘭,再不打休書的主意。」
「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洛子辰陰陰的補充。
她心有不甘的補全誓言,最後帶了幾分怒意道:「滿意了,就起來。」
洛子辰卻像突然想到什麼,慌張的爬起來,又急急的扶起她,上下檢視一番,有些懊惱的說:「不要緊吧,地上寒涼,我一時忙急忘了你的身子不好。」
錦鳳蘭伸手在胸口撫了撫,剛剛他撲上來用力過猛到底還是撞疼了她,低垂的眼掩去神色讓人無法窺探她的真實想法。
洛子辰見狀面露驚惶之色,「怎麼?哪裡傷到了? 」
她左手擺了下,「沒事,我歇一下就好。」
洛子辰趕緊扶她在椅上坐下,又讓人倒了杯溫水過來,像在伺候祖宗。
洛老夫人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
汪青鸞手裡的羅帕已經快要絞爛。
錦鳳蘭雖然察覺到氣氛有些緊繃,可她現在實在有些累、有些煩,不想再假裝無所謂,假裝順從。
於是她只輕啜了兩口水就說:「我回房去了。」
洛子辰轉頭道:「祖母,我扶蘭兒回去。」
錦鳳蘭跟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洛老夫人和汪青鸞,認真的說:「我想表妹在的這段日子,我就不必每天晨昏定省來侍奉祖母了。」
「辰兒,這就是你口中的好媳婦? 」
洛子辰沉默的看著妻子。他所知道的蘭兒一直就不是這些日子她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她一直在收斂隱忍,盡量順從著祖母,努力做一個讓老人家滿意的孫媳婦。
不過現在她似乎打算不再裝了。他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錦鳳蘭歪歪頭,眼中浮現淡淡的笑意,「祖母,無論我怎麼做您都是不滿意的,那麼我索性不委屈自己了。就這樣,我先走了。」
洛子辰眨眼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再看看大步而去的妻子,驀地一笑揚聲道:「娘子等等我。」
錦鳳蘭前腳進屋,洛子辰後腳就跟了進來。
兩人默默坐到窗前的榻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錦鳳蘭伸手搭上他放在榻邊小几上的左手腕。
洛子辰目光微閃靜觀其變。
「還好,沒有大礙。」
他忍不住笑,「擔心我了? 」
錦鳳蘭放開他的手,垂了眼,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