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合輕輕牽起紅豆握匕首的柔荑,讓劍尖直觸在他心窩部位。
「記得炎官說過的話嗎?這匕首,是讓你防身用,並教訓意圖輕薄你的傢伙。」他已不僅是「意圖輕薄」罷了,而是付諸行動。
他堅毅的眼神緊扣著她的呆滯眸光。
「我毀你清白,已屬罪大惡極,我——賠給你一條命。」他緩緩施力,冰冷銳利的匕首刺破胸肌,卻眉頭一皺也不皺。
紅豆瞪圓眸子。他……他要以死謝罪?
「沒、沒這般嚴重吧?」紅豆結巴輕叫,教他箝制的小手顫抖著,瞧見血紅染濕他白衣前襟,想抽手,他卻不肯放。
「二小叔!你不要這樣!我不要殺你……快放開我的手……二小叔!」她劇烈搖著頭。
自小生長在男丁眾多的閻王門內,從來不曾有人告知她「貞節」對一個女人的重要,甚至連男女之事都處於懵懵懂懂的程度,她壓根不明白白雲合為何會產生自殘的恐怖念頭。
「你賠我一條命,我的『清白』就會回來嗎?」她連啥叫「清白」都不甚瞭解,要是問「蛋白」她還比較知道呢。
紅豆說得對,他的罪,連死都無法原諒。
「咱們坐下來,再好好討論接下來要怎麼處理,好嗎?」她小心探問,一直想抽回握匕首的手。
白雲合歎息,「眼前只有兩個解決方法,一是你我成親,另一則是賠命。」只要一想到十六歲的他牽著四歲奶娃成親的畫面,他還是認為以死謝罪最為適宜。
「咱們不能當做昨晚啥事都沒發生過嗎?」紅豆天真地問。他不說,她也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啦。
「自欺欺人。」白雲合搖搖頭,何況他也沒臉面對紅豆及自己的良心。
「二小叔!你一直在流血,不要再施力了啦!」他的血沿著匕首流向她的掌心,滴落地板,染成一朵朵紅花。
「以死謝罪算什麼呀!要不然……不然你娶了我,不就得了!」為了阻止白雲合繼續自殘,紅豆急得口沒遮攔。
白雲合一怔,臉上神情略微停頓,甚至摻雜幾許——掙扎。
那是什麼表情?好似娶她比逼他死還來得痛苦!紅豆忿忿不平地想。
「我決定了,除非你娶我,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心中一股不滿怨氣爆發,紅豆撂下狠話。
「你才十五歲。」
喝!推托之詞!十五歲不能嫁人嗎?紅豆不滿地努努嘴。
白雲合抬眼盯著紅豆,稚氣未脫的她神色嚴肅認真,不服氣的怒焰燒得她粉頰帶艷,星亮的眸裡滿是倔強固執。
他自小看顧她成長,忽略稚齡的她終會有出落成女人的一日,始終以為她仍舊是十一年前的小奶娃兒;或許她在形體上改變不大,但包裹在軀殼內的靈魂似乎早脫離他所認知的範圍——她,已經是個漂亮的大姑娘。
握著尚抵在胸前的匕首,掌下包握是她的小手,他曾以為有朝一日,他會以父親的身份,將這雙白玉柔荑交付給另一個疼惜她、憐愛她的男子。或許是他自己斷了這種可能,因為他的一時糊塗。
娶她吧,若她不在意他的年紀;若這是唯一能獲得她諒解的方法。
「我已經二十七了,整整差你十二個年頭……」白雲合喃喃自語,眼神未曾離開她片刻。
老夫少妻配,很完美呀!紅豆暗忖。
「若你不嫌棄這樣的差距,那就成親吧。」
嫌棄?開玩笑,她開心都來不及——停!她剛剛想了什麼呀?!
一聽到二小叔答允婚事,她竟然……竟然覺得好開心!
「可以嗎?」白雲合握了握她的手背,從她暈紅及微翹的唇角已明白她所思所求,但還是尊重地詢問道。
「可、可以呀!」紅豆臉蛋發出陣陣熱氣,烘烤著她的雙頰。
「不過炎官那邊,可能就很棘手。」他不認為炎官會樂見他們的婚事,畢竟他當了紅豆的二小叔整整十一年。
他甚至可以想見,當炎官得知這個消息,八成會咆哮地指著他,狂吼「戀童癖」或是「禽獸」、「無恥」、「下流」等等的話語。
「呃……小乾爹——定不會贊成的……」
「你毋需擔心這些。炎官那邊就交給我吧,你只要乖乖地等著當新嫁娘就好了。」白雲合輕聲道,平靜的模樣讓她瞬間安下心來。
她點點頭,反正天塌下來有二小叔頂。
紅豆趕忙取來白巾及藥膏,為他包紮自殘的傷口。他左臂刺著一張青面獠牙的魔魅鬼臉,她曾經在小乾爹身上也瞧過相似的圖案,是閻王門的專屬印記,獨獨她沒有。
小乾爹曾說過,那圖案就如同他們早已腐朽的良心——猙獰,不成人形。
她還以為,琬瑛璨璨如他,身上也應當沒有這個印記……
「怎麼了?」
琅當似玉擊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她抬睫望人他眼底,赫然發現自己的雙掌動也不動地壓按在他臂上的鬼面刺青。
她忙收回掌,「沒有……」昨夜她不敢細瞧裸身的他,所以沒發覺這刺青。
白雲合了然輕笑,「這鬼面是大哥動手刺上的,仔細瞧瞧,上頭不僅是刺青。」
紅豆貼近細瞧,鬼臉的右邊面頰部分之所以生動鮮活,是因為構成的技術絕非刺青所能達到的——燙傷而壞死的皮膚!
「誠如你所見,這刺青,是為了掩飾醜陋的疤痕。我是閻王門內頭一個刺上這鬼面的人。」
紋身,不僅為了遮醜,更為了時時警醒自己,這道傷疤是由何而來,是誰加諸在他身上,讓他由凡人蛻變成一個失了心的魔物。
其他知情的兄弟為他也一併在臂上刺青;不知情的魑魅魍魎們則以為鬼面刺青是每個閻王門成員必紋之記。
「這疤痕……怎麼來的?」
「從火場裡逃出來時所致。」他簡單帶過。這道燙傷曾在沒有藥材可治療下,嚴重潰爛,甚至幾乎要了他的命——當年,他不過是個甫滿八歲的稚童。
瞧見她眼底的不捨及疑問,他輕點她的鼻頭,安撫道:「不疼,再也不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