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邪門了。」方家二少搖著頭。
「拋繡球啊……」方家三少突發奇想,胡鬧般的開口玩笑:「乾脆讓大哥去拋繡球好了,反正那牌樓又沒有規定得是女人才能上去。」
方家爹親聞言大罵三子:「混小子!你想丟光方家的臉面嗎?」
「哪有男人丟繡球的?你小子好玩也要有個限度。」方家二少也罵。
被開玩笑的方少行卻悶聲不吭。
方家娘親瞪著大兒子一臉認真的沉思,不禁頭皮發麻。「少行,別跟著你三弟胡鬧!」
此話一出,廳上眾人都瞪向了中間的方少行。他一臉嚴肅鄭重。
方家三少在這一瞬間後悔萬分自己的胡話。
「這確實是個好方法。」方少行慢慢的,平靜的,慎重的抬起頭,面向雙親道:「鏡照牌樓的繡球,只會落到姻緣相系的人手裡。就讓映和許二小姐來接繡球吧。」
方家爹親被兒子的驚人發言嚇傻了,滿眼茫然的問:「要是繡球落到許家二小姐手裡呢?」
「兒子相信鏡照牌樓的傳說。」方少行很篤定,「繡球會到映手裡。」
「要是沒有呢?」方家娘親問著大兒子明確回答。
方少行定定的注視娘親。「繡球如果落到許二小姐手裡,兒子就娶她。若是繡球落河,兒子願意終生不娶。但若繡球在映手裡,還請爹娘同意兒子的婚事。兒子要明媒正娶。」他朝雙親深深俯首。
一雙爹娘見他執著至此,又有小王爺做他後盾,搭上這麼一個荒唐的擇妻方法……方家娘親往後一靠椅背,放棄勸說了。方家爹親覺得力氣盡失,整個人還陷在震驚裡。方家兩個弟弟則肩碰肩的聚在一起,開始轉化這件家事成為公事,商量著該怎麼樣宣傳這件事,並且從中獲得利益。
由一個大男人登上牌樓,拋繡球決定妻子人選!
這是一個非常值得拿來大肆發揮的好素材啊!
方家二少聽見了錢幣滾滾而來的美妙音色。
方家三少則開始規畫該怎麼獨佔周邊地利,擺放他大江南北搜刮而來的古玩珍品、頂級文具,並且在心中選起了要送給小王爺的禮品。
一場將席捲長安城的盛大親事,並且開創日後男子亦能登上鏡照牌樓以繡球擇妻的先例,就這樣初具雛形的產生了。
無法預見未來的方少行並沒有想過自己與月映的這段姻緣竟將成為傳奇,此刻,他只是深深的,思念起月映。
他手心裡握著她那只彎月耳飾,小巧的粉紅珍珠貼在他無名指根處,連接著心臟的血脈。
鼓動著。
每一個輕微起伏,都是一次深遠的思念。
……我想見你,映。
無比的。
第9章(1)
在方家長子要上鏡照牌樓拋繡球的消息傳開來之前,許家二小姐已經先一步來到三千閣——以著即將出嫁的新娘姿態。
她在午後時分來到閣前,大門深鎖,花街裡一片沉靜。
使個眼色,那貼身的小婢女就乖順的前敲響銅把,咚咚咚的低沉聲音擴散在裡間,睡眼惺忪的雛兒一邊打呵欠,一邊從房內走出。
「是什麼人這麼早來啊……」雛兒想睡得不得了,眼淚掛在眼角。
開了道小窗縫,她瞧著外頭的來客。一大一小的女人,身後再跟著兩個高大漢子充作護衛。瞧那由小婢撐著紙傘站在冬陽底下,衣著精緻,看得出來是用心打扮過的富家小姐。
那小姐氣勢高昂,據經驗研判像是來砸場子的。
雛兒仔細的回想昨夜裡留宿在十二金釵房裡的恩客們,哪個有妻室或未婚妻的?這像是家中女眷來討人的架式。
但昨夜留宿的只有三個黑道的頭子,他們各自的妻妾也沒有這麼不識相在這個時辰來討人的,門外的這位小姐到底是什麼來頭?
漸漸清醒起來,開始心懷戒備的雛兒瞇細眼睛,整頓一下面容髮飾。
她拉開小窗。「日安。小姐來三千閣,有什麼事嗎?」
許二小姐循著聲音來源看去,發現是偏門上的小窗打開來,那裡頭露出一張稚氣的少女臉孔,說話輕柔,眉眼處都有微笑。
第一眼就令人心生好感的氣質。
她瞪一眼跟在自己身邊笨手笨腳的蠢丑婢女,心想等會兒就施個恩,把這小女娃買下來好了,找個聰明伶俐點的伺候人,也比手邊這個成事不足、盡惹她生氣的笨婢女來得好。
「奴家是百染布莊的二小姐,今日來見月姑娘的。」
那雛兒心裡一怔,臉上倒不顯露分毫。「小姐來尋月姊姊?這個時辰,閣裡都還在休息呢。小姐和月姊姊約定什麼時間?」
「沒有約。」許二小姐心裡不以為然,不過一間妓閣而已,擺什麼架子?有人要見就該連滾帶爬的出來迎接啊!她抿了抿唇,笑容只剩下嘴角的弧而已。「怎麼,當姊姊要見妹妹,也要先約嗎?」
她把鄙視不已的姊妹關係拿出來當借口,心裡厭惡至極,但按輩分來說她是姊姊,這種不落在下風的身份也很適合今天來示威的她。
門內的雛兒聽聞是月映的姊姊找上門來了,眉梢不禁一挑。她婉言請外頭一行人「稍待片刻」,隨後關上小窗,提著裙擺往閣主的廂房奔去了。
無論來訪的客人說的話是真還是假,既然自稱是家眷找上門來,這樣的事情一定得讓閣主知情才好。
臨到天明才睡去的閣主出現在雛兒面前時,卻是非常清醒。在聽完了雛兒的報告之後,閣主只是略一揮手,要她通知月映這件消息。
「只要奉茶水即可,不要做多餘的事。」
雛兒領命而去。
閣主倚著房門,那未施脂粉卻越發晶瑩白皙的臉龐上,漠然著一片空白。她一言不發,沉默著。
報訊的雛兒候在月映房門前,向她傳達閣主的指示,並且告知她來訪者的身份。
月映猶有睡意的臉孔在聽見來者自稱是她姊姊之後,非常徹底的清醒了。她先是蹙起眉心,復又抿起唇,那潭水般的眼裡星光忽隱忽現,最後她乍然勾起一個微笑,向報訊的雛兒輕聲道謝,然後從容的掩上房門,喚來伺候人為她梳洗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