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咱們來到嘉義後好伙就是一直睡一直睡。」跟一般人旅遊可真是天壤之別、雲泥之差。
她以為應巳龍在埋怨,急急保證,「今天晚上我們就不要睡,等凌晨四點梳洗繁理完畢,直接上山。「哇哇——他又說了一次「睡」這個字眼了啦!
「你撐得住?」
「猴——你的口氣在輕視我喔。」她伸出食指指責口無遮攔的傢伙「才一天不『X』,我才不會黨得累,當然撐得住呀!應家哥哥,你才該擔心自己『X』不『X』得著,別到時又在床上賴了十五個小時。」所有的「睡」字被她用唇形含糊帶過,像個瞬間破滅的七彩肥皂泡泡,只有無聲的啵一聲。
「你在說什麼?『X』是什麼?」他只見她唇形快速變換了一個字眼立即遞補而上,偏偏就是有一個字跳過。
「X就是x嘛。」她投給應巳龍一個「你好遜」的眼神,懶得多做說明。「應家哥哥,你看!天好藍、雲好白喔,不像台北市的天空,灰濛濛的。」她指著車窗外的自然景觀。
「雲從龍,風從虎。」他沒頭設腦冒出這句話,片刻才想到難怪總覺得好順口,原來他曾在夢中聽過。
「趙雲的字『子龍』就是因為這句話而來的喔,古代人取字很有趣呢,就是名的延伸或相輔,再不然就是輩分排行、像關平字『坦之』,平坦、平坦嘛!關羽字『雲長』,展翅入雲——」
喔哦……她剛剛是不是又不小心破了戒?
簡品蘊張著嘴,合也不是,繼續說也不是,比畫的手勢還僵在半空中,動作像是突然被按了停格的電視人物。
應巳龍空出一隻手臂,五指直接揉搓上她的短髮。「又發呆?」
「會不會覺得我很討厭,老是不留心一直提到你不喜歡聽的字眼?」
「你所謂不喜歡的字眼是什麼?睡覺?作夢?趙子龍?」他反問,直到她點點頭,才繼續道:「我為什麼要討厭這些字眼?喔——原來剛才那個『X』是其中某個字彙。」他恍然大悟,露出笑容。「簡家妹妹,你別用這麼細緻的心思來猜想我,我不是個承受不了現實的男人,OK?」
「我只是想將傷害減到最低嘛。」
「想將傷害減到最低,那你恐怕得將自己綁在我的身上,有你這帖安眠藥,至少我還可能換來一段幸福的無夢仙境。」他思索著這個可能性,並為此漾出大男孩般的陽光笑靨。
「安眠藥?!」簡品蘊嘟起嘴,難道她的價值只有區區安眠的作用嗎?她才不想單單做安眠藥咧,她想做——
轟的一聲,紅辣辣的艷彩在她臉蛋上炸開,沿著頭部開始向下狂掃蔓延,連指尖都染上好深的赤紅。
她在想什麼呀?!他們、他們才認識多久而已,她連他的祖宗八代都還不清不楚,竟然幻想著……
她反應激烈地猛甩頭,硬要將腦子裡閃過曖昧的字眼給甩出腦袋。
「你乩童呀?」應巳龍詫異地問。姿勢及頭顱晃動的頻率簡直如出一轍。
簡品蘊壓根沒聽清楚他問活的內容,只是持續不斷地搖頭,暈眩混亂又心虛地道:「我沒有對你心懷不軌!我沒有貪戀你的美色!我也設有想把你剝得一乾二淨!我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應巳龍單手掌控方向盤,右手直接扣住她的下顎,總算讓她腦裡整鍋的漿糊全數歸回原位,只不過眼前的大小星星不斷旋轉。
俐落轉過山路彎道後,他才將她的臉轉過來與他鼻眼相對,露齒一笑。
「可是我有,我有對你心懷不軌,我有貪戀你的美色,我也有想把你剝得一乾二淨——我有。」直接竄改她的版本,盜用她的版權,只不過否定句替換成了肯定,而且是十足的肯定。
砰!
他的話如同顏面正擊的殞石,強而有力又令她措手不及,在好不容易恢復平如的心湖撞出一個漩渦,開始旋轉。旋轉、再旋轉……
而她的耳膜自從接收了那句青天霹靂宇宙無敵大刺激之後,便展開惡性罷工,一直到車子穩穩地停在阿里山旅館附近,一直到吃完飯,一直到逛完特產店回旅社,她的腦子裡仍然只有這一句話在迴盪。
怎麼辦?
這、這實在是……
太幸福了!
簡直就像懷春少女向暗戀的男生告白時,那個男生也清清楚楚的回應喜歡的心倩!
簡品蘊終於在所有思緒分門別類完畢後,露出一個接一個愣愣傻傻的笑,周圍十公尺之內好像有幾百個小天使在歡唱奏樂,快樂得令她想跳舞!快樂得令她打開準備買回家孝敬老爸的小米酒,乾杯!
小蝴蝶在寬敞的床上以手為羽翼翩翩起舞,並且自己為自己哼曲伴奏。
我跳我跳我咧跳跳跳——高難度的十圈踮腳回身旋轉後,悲劇發生了。
「哇——」小蝴蝶伴隨哀號尖叫、玻璃杯碎裂聲失足墜床,以極難看又狼狽的模樣摔癱在地板上。「好痛……」果然是樂極生悲。「咦?這是什麼東東?」
簡品蘊在梳妝台下、拖鞋隱蔽處挖出一個四方形的銀色包裝物品,上頭書著她好熟悉的圖案——前幾天她看過!就是深夜頻道裡妖精打架的漫畫版嘛!
這一小包東西不做第二聯想,八成是哪對恩愛甜蜜的鴛鴦所掛失的閨房用品——未拆開使用的保險套。
杏眼停留在錫箔包裝上,滴溜溜地快速搜尋房間裡應家哥哥的蹤跡。
很好,不在。
她撕開包裝,緩緩拉起裡頭的半透明「小氣球」。她當然知道小氣球的正確用途及功效,但現在的她更想驗證一件事,一件電影中時常發生的事。
「呼——」鼓成青蛙似的飽滿雙頰使勁朝「小氣」吹氣,開口邊緣比一般正常的氣球還寬上數倍,加上酒精後作力的影響,使充氣的工作更形困難。
好不容易長條狀的氣球成型,她已經掏空肺裡所有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