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做什麼?」楚素弦難得失去原本的好脾氣,幾乎是失控大怒。
一旁,秦緋雲已經站在牆上,雙手抱胸,一派俠女般威風凜凜的模樣。
「在幹什麼?仗勢欺人,以多凌寡,自以為很了不起呢。」她冷哼,往舅舅的怒火上加油,「舅舅,這就是你的『好徒弟』,教得真好!行俠仗義不行,就往其他好人身上逞威風,看來他們在這方面個個都很精呢!」她越說越酸,偏要讓每個人臉上無光,然後嘿嘿笑著,一個翻身,又踩在某個正在解褲腰帶的傢伙臉上,完美落地。
人證物證俱在,這下,賴不掉了吧?
包大人要開堂啦!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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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門有祖訓,最忌以武凌人。習武之人,先動手就是不夠沉著,所以在他這個師父「開審」前,弟子全部一字排開,蹲太空椅。
「啊?這是在特訓嗎?」今日又沒心情開店的白河拎著一打啤酒來找老友抬槓,一進門就見到這陣仗。
「我今天可能沒心情陪你喝酒了,你回去自己喝吧。」
楚素弦難得這麼給閉門羹吃,白河覺得有趣極了,非但沒有識趣地離開,還直接往楚素弦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完全無視老友難得鐵青又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臉,拿起一罐啤酒,「剝」地拉開拉環,準備看好戲。
楚素弦坐在門廊下盯著弟子們的動作,臉色何止山雨欲來,怕是已經下冰雹了。秦緋雲悠閒地坐在一旁喝可樂,雲崢清洗完身上大大小小的髒污也回到院子裡,白河心下頓時一片雪亮。
「啊,你終於發現他們幹的好事了?」
「……」楚素弦瞪著好友的表情簡直可以說是悲憤了。
怎麼連這傢伙都知道了,他卻一直被蒙在鼓裡?
白河灌了口啤酒,其實他也是昨天才發現的,在這之前只是隱約懷疑,本來想問問雲崢,只是一直沒機會。
「你說,他們是不是常常做這種事?」楚素弦問向雲崢,似乎還沒從震驚中平復,畢竟那一個個都是他疼愛的弟子。
秦緋雲看著雲崢面無表情的模樣,再看向太陽下蹲太空椅的眾人,每一個雖然都沒露出不滿的表情,怨恨的視線還是悄悄飄向雲崢。
這教人怎麼開口都不是吧?
唉,她家這個舅舅啊,從小人緣就好,沒嘗過被霸凌的滋味,思考模式完全是一直線。
「人都已經殺了,火都已經放了,你這不是跟記者拿著麥克風問死者家屬,你家的人都死光光你有什麼感想一樣沒意義嗎?」白河閒閒吐槽。
「你說的沒錯,我這師父真失敗,還要讓別人來教我怎麼做。」楚素弦聲音裡有著氣悶和不悅。
「見笑轉生氣」了哦?白河哼笑著將啤酒一飲而盡,秦緋雲則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拿出她今天買的書,「白河叔叔說的沒錯啊,這是我今天特地冒著會得皮膚癌的危險,不辭揮汗如雨的辛苦,特地跑去買來送舅舅你的,應該能給你一點幫助吧?」看看能不能打通她家舅舅腦袋裡已經結成化石的神經或任督二脈什麼的!
她宛若手裡拿著的是武林人人爭相搶到手的武功秘笈一樣,「不過就算沒看過書,我想瞭解阿崢被打幾次,不如瞭解他們為什麼要打他,我相信小賴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對阿崢有敵意。」
先把人酸到一文不值,再幫忙緩頰,這算啥?不過他們也知道自己的行為真的很可恥,至少秦緋雲沒有一面倒地護著雲崢,倒讓他們解氣一些。
第3章(2)
「你們為什麼這麼做?」
底下蹲太空椅的,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年紀最大、在楚素弦門下修習最久的齊修開口了。
「我不懂師父為什麼要收養他?他的父親害死了大師兄,而且還害您背負了那樣不名譽的事……」
「這跟他有什麼關係?」楚素弦一臉訝異。
秦緋雲想,她家舅舅大概很少看八點檔吧?看來以後他們甥舅倆晚上的飯後休閒活動,就是一起看八點檔。
「他根本不配享有原本應該屬於大師兄的一切!」
「你們的大師兄,他身為刑警,只是做了他該做的。而收養雲崢,也是他的意思……」楚素弦本想搬出他以前那套說法——他們還小,所以不懂。
說來說去,就是因為覺得他們不懂,所以他始終說得不清不楚,才會讓他們用僅能理解的觀念與所知不多的現實去曲解一切是非。
秦緋雲知道癥結所在,於是拍拍他的肩膀,「笨蛋要變聰明的方法,就是用最鉅細靡遺的解說讓他們瞭解前因後果。舅,你最好還是說清楚講明白,不然他們只會蠢一輩子,不會突然變成愛因斯坦。」
「……」師姊,你真的很愛損人哪!
秦緋雲把可樂喝光,然後站起身,走過去拉住雲崢,「我突然想到我還有東西沒買,我缺個司機跟苦力,阿崢我借走啦!」接著,便不由分說地把人給拉走了。
楚素弦沒罵她胡鬧,因為他也明白,接下來要說的,雲崢不在場或許會好一些。畢竟身為男孩子,應該沒有人喜歡聽著旁人談論自己身世多坎坷,父親多混帳、多不負責任吧?
想想自己是沒資格生悶氣的,緋雲那丫頭想得都比他周到呢!
這邊,秦緋雲拉著雲崢,讓他騎腳踏車載她到附近的藥局。她買了兩瓶藥水、棉花棒和OK繃,然後來到公園。
「坐下。」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雲崢很識相地沒插嘴。秦緋雲拿棉花棒沾紅藥水,貼著他臉上的傷口擦拭,刺痛感讓他輕輕擰起眉,但是並沒有閃躲或退縮。
想到他隱忍著那些加諸在身上的暴力,不知為何反而讓秦緋雲氣不打一處來,於是手上的動作粗魯了幾分,直到聽到一聲悶哼,她才似笑非笑地停手。
「現在才知道痛啊?」
她的話其實有些苛薄。誰喜歡被打著玩?但秦緋雲雖然看不慣那些欺凌行為,對只會逆來順受的作法卻更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