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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夏茵沒說話,她站到門前,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門縫,感覺撲面而來的強風以及滂沱的雨勢,隨即關上門,她很理智的,知道這種天氣下山還真的是死路一條。

  「打擾你了。」

  她的口氣帶一點疏離,讓薛守栩心驚。

  「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她搖搖頭。

  「那是怎麼了?我看得出來,你不開心。」

  夏茵忽地看向他,晶亮大眼睛,藏著一絲迷惑。「我在想,當時的我在想什麼?」

  薛守栩挑眉,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燈光照在她臉上,讓她的臉蒙上一層陰影,夏茵微笑走到那幅照片前站定。

  「那天是大學聯考,我很土吧?明明可以穿便服,我還穿制服,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我覺得不穿得花俏,才是乖,可能,爸爸會多疼我一些。」

  好像有人打開個開關,夏茵不再是那朵孤挺花,她嗓音微啞,細訴過往。

  「我媽在我三歲時嫁給我現在的爸爸,從小我就覺得自己像外星人,好像多出來的,所以我很乖很努力,功課很好總是第一名,沒有慾望,同學忙著辦手機、買新衣,我沒興趣,就連畢業旅行也不想參加。」

  「你繼父對你不好?」薛守栩聽得一陣心疼,九年後,他知道那個十八歲的夏茵為什麼總是愁容滿面,她臉上的早熟,是來自家庭因素。

  「很好,他不偏心,買什麼都有我一份,可是你知道的,有隔閡在,如果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算了,偏偏我知道,所以一直好痛苦……」她嗓音微啞,眼色黯著。「我現在自己搬出來住,輕鬆多了,可是我好像不大懂得怎麼敞開心胸跟誰來往,工作上的朋友跟我好有距離,我是不是很難相處?」

  外面,雨勢更大了,打得屋子咚咚作響,好像也想來參一腳,聽夏茵的心事。

  她苦笑。「剛剛回家,真的很不自在,我早早離席跑掉了,我妹生了小孩,我爸在那邊含飴弄孫,他們才是一家人。」

  薛守栩望著眼前這女人,她笑容很苦,眼底笑意帶著疲倦,他心疼起,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在靈魂裡萌發。

  他也是啊,今夜也很苦、很難熬,父親節是一道關卡,他們都是挑戰者。

  夏茵忽然轉過臉看著他,她眼睛亮晶晶。「你一定不知道,我那天遇見你,聽你說什麼秘密就是要偷偷念攝影,這個改變我的人生路,本來,我一定可以上醫科的,後來我突然想到你說的,人生是自己的,然後我就亂填了企管。」

  她伸手指著那張照片。「就是這天改變了我的人生,不對,是你,你改變我的人生。」她哈哈大笑,很放鬆,毫不做作。「你說,你何德何能?」

  是,他何德何能?薛守栩震撼著,他說不出話,她的人生路因為他轉了個彎,難怪……「所以你才會記得我?九年了,你認得出我?」

  她臉色一紅。「其實不是故意記得,就是忘不掉,這在我的人生裡,唔,滿重要的。」

  她這模樣,很假喔,口是心非的表情,他看得出來,她極力撇清的樣子,好可愛。

  薛守栩笑了。「你是那一天,我啊,是那一年,也改變了我的人生。」

  「怎麼說?」

  「我很喜歡攝影,可是家裡不同意……」他娓娓道出這些年的故事,夏茵聽得津津有味,聽得心口一陣疼,沒想到他也有這樣的心情轉折。

  於是,夏茵知道了,薛守栩有個有錢的老爸,他是老么,起先備受寵愛,本來在大學畢業後,要跟兩個哥哥一樣飛到國外學管理好回來幫忙公司,沒想到,他先斬後奏,改念了攝影,這行為讓薛老爹氣瘋,斷糧斷錢財,就是要斷了么子的攝影路。

  薛守栩不愧是薛守栩,他說人生是自己的可不是隨便講講,從不愁吃穿到得在異鄉打工餵飽自己,他一聲沒吭,還是堅持自己興趣。

  於是,他跟老爸翻臉,至今九年,薛老爹還在氣,他有了點名氣,於是想回家拿作品給老爸看,薛老爹也不見。

  「……你知道我剛剛送我爸什麼當父親節禮物嗎?」他歎氣,隨即揚起笑容。「每年我最得意的一張作品,裝在薄薄一個信封,裡面只有一張照片,禮物很輕,但這是我的全部了。」

  她臉色黯下,想著他年復一年將信封遞給管家,那心情,有多傷?

  他唇角微揚,笑咪咪地,她看著,覺得眼睛被燒灼,熱熱的,他只是走自己的路,為什麼大人要來框住他?他這樣努力地闖出名堂,父親不肯分享喜悅,這什麼爛心態?她抿唇,不禁淚汪汪。

  他大驚失色,望見她起霧的眼睛,一陣慌。「你哭了?!」

  她歎息。「我覺得好奇怪,我想要的親情,你本來有,卻因為走自己的路喪失了,可是我呢?我即使很聽話,也得不到那些,這世上為什麼總是不能盡如人願?我突然覺得很累。」

  「我不覺得。」

  「為什麼?」他不累嗎?

  「我覺得沒人有錯,大家只是自私而已,我說我的人生自己過,這也是某種程度的自私,如果我願意犧牲我的人生,就不會跟我爸鬧成這樣,可是我會過得不快樂,換句話說,我要快樂人生,就要惹我爸生氣。」

  「可是為什麼一定什麼事情都要分得這樣清楚?你可以有快樂人生也獲得你爸支持。」她不明白,為何要擁有一個就得失去一個?在她的想法裡,人生沒有那麼絕對,沒有那種一定要選擇的絕對。

  薛守栩笑了,他眸光溫柔,看向她,這剎那,夏茵想到十八歲初見他那天,他的眼睛也是這樣深邃黝黑,藏滿自信,從不動搖。

  「可以啊!有一天我爸會體諒我,只是需要時間,等的這段時間比較難熬一些,可是會很值得的。」

  她覷著他,沒說話,表情沒動靜,其實心裡驚濤駭浪。

  這男人,格局很大,跟她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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