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薛守栩忽然生出了力量,他憶起開展那天,他很迷惑,對自己生氣無力時,夏茵說的話——你明明很清楚,其實你不是做不到,只是知道自己不適合不喜歡,可是你又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對蔣青不服氣,所以你乾脆離開,眼不見為淨。
他覺得,她是這樣明白他,一定……可以諒解他的。
他仰起目光,眼前,是父親淡淡的眸,眸下的皺紋,再次提醒他自己還沒作抉擇。
「好,就一個月。」
薛守栩答應了。
他愛夏茵,他又再一次感覺這愛情,在他為了這個條件而掙扎,如果不愛她,不會掙扎。真可怕,愛情種得太深,什麼時候,她成了可比家人的存在?
薛守栩忽然笑了,他對著父親,很有信心地道:「我們不會分開的。」
薛磊怔住,眼露詫異地看著兒子,久久說不出話。
★★★
一個月,沒那麼簡單。
他被護送出大宅,薛磊派了一名助理監視他的行蹤——也就是,他連打電話跟夏茵講都不行。
薛守栩坐在深黑色高級賓士房車裡,司機正是薛磊派來監視他的人,薛守栩認得他,是管家杜叔的大兒子,叫杜嚴,比他大一歲,從小就在他家工作,一直到現在。
薛守栩跟杜嚴沒有交情,杜嚴人如其名,方正的臉,表情嚴肅,一句話也不吭,聽了任務內容一點兒表情也沒有,只是很快上了車發動車子,載薛守栩離開。
於是,薛守栩只能選擇憑空消失,從夏茵的生活裡蒸發。
他指示杜嚴到強尼的家,將還在睡的強尼挖起床。
「前幾天不是有工作上門?去越遠的地方越好,幫我聯絡。」
強尼打著哈欠,看見旁邊一名陌生人,驚嚇道:「這誰?!」七點鐘跑來他家,還帶一個沒見過的男人,重點是還說要去越遠越好的地方工作?!
「你別管。」薛守栩催促:「上次你不是說有工作要去冰島?我記得還有智利,快幫我聯絡上,我要去。」
強尼被嚇得清醒,他瞠眸,想了一下,才回:「都推掉了,展覽剛結束,你現在炙手可熱,我都幫你找在攝影棚就能OK的工作,你應該涼涼地操縱模特兒火烤又泡水的,幹麼自己跑那麼遠?」
薛守栩不耐煩。「別廢話,快幫我找。」
強尼翻了個白眼,還想再辯,卻看進薛守栩冷冷的目光,知道事情嚴重。
強尼歎氣道:「有啦!有個慈善機構上個月約你隨他們團去肯亞,你去不去?錢很少,我早早就推掉了。」
「去,快幫我聯絡,沒有錢也無妨。」
強尼嘀嘀咕咕,邊著手準備邊該該叫:「非洲喔?我就知道做你助理,不能閒太久,非洲非洲,光轉機就會要了我半條命……」
然而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上個月邀約的慈善團體早出發了,強尼皺著眉邊抱怨邊找。「幹麼一定要出國的工作?還這麼急?」
旁邊,薛守栩坐在沙發,杜嚴始終站在旁邊,強尼漸漸習慣薛守栩旁邊有一個基本配備,杜嚴到現在沒開過口,強尼適應力強,乾脆當他不在場。
強尼又道:「心情不好?以前你每次心情不好或者遇到不快樂的事,就會想逃離台灣,到九霄雲外,狠狠離開,不對啊……你最近應該春風得意,我不了。」
「我現在沒心情講。」薛守栩歎口氣,疲憊的閉眼,手機響起,他習慣性將手探入口袋,卻被旁邊的杜嚴制止,薛守栩憤怒道:「我跟她講一下也不行?」
杜嚴終於開口,嗓音極低,像沉響的鐘。「除非是要跟她提分手。」
這句話,讓薛守栩愣住,接電話只能談分手?!老天……憑空消失,或是開口提分手,原來他只能選一個……但,跟夏茵談分手?他怎麼可能辦得到……等手機鈴聲停後,他將手機放桌上,冷道:「行了吧?」
「等等,我剛剛沒有聽錯吧?誰要談分手?」強尼在這時插話,他拿著筆電確認郵件,分神抬頭看著他們。
薛守栩瞪他一眼,道:「快幫我找工作,越遠越好。」
強尼不甘不願的念著郵件。「W雜誌要拉景到裡約去拍,現在來不及了……拍專輯封面,去阿姆斯特丹,這個來得及,我們先出發,等他們來會合……也不行,我已經回覆不要了,應該早就找到人了。」越找越心驚啊!出國的工作幾乎都被他推光光,因為自己討厭東奔西跑,現在好了,薛守栩一心要出國,還說越遠越好,強尼偷覷薛守栩陰沉的臉色,更心驚了。
好險,老天保佑,強尼從郵件底端挖出一封信,兩個月前寄的,某攝影同好社將拉隊到印度,長達二十八天的行程,希望聘請薛守栩隨行指導,開出的價碼很低,幾乎可以算是義務幫忙了,強尼當初看到酬勞就直接跳出,連回也沒回。
現在,他拿出手機,撥出郵件上留的聯絡電話,聯繫上主辦人。
對方正巧明天出團,接到強尼的電話很興奮,說他們因為找不到知名攝影師肯來隨行,最後只好找了平時社團的客座老師隨行,現在薛守栩說要來,他們當然雙手贊成。
強尼掛上電話,歎氣又歎氣,這簡直是自貶身價……他再撥電話,聯絡航空公司,最快是明天直飛班機,這禮拜唯一一班,沒了,剩下要轉機,強尼訂了機票,本來以為要排候補,但老天幫忙,從沒試過這麼趕的行程,行前一天幸運訂到機票,而且立刻還得出門辦簽證。
就這樣,忙一天,強尼一直在猜,到底怎麼回事?
晚上,薛守栩整理簡單行李,直接出發去機場,他怕會被夏茵找到,更怕看見夏茵責怪的眼色,不是現在,還不是現在,杜嚴亦步亦趨跟隨在旁,他若是跟夏茵聯絡,只能被迫傷她心。
薛守栩遠走,逃到國外去,杜嚴隨行,強尼不想去,但不得不去,當他的手機在機場也被杜嚴沒收後,他哇啦哇啦叫,衝著杜嚴吼:「我可以告你!這是妨害自由!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