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們卻害慘了她……
「必應,你是不是還在生二哥的氣?所以不想再見二哥了?」柳濟世走向床邊,低垂著頭,沉痛地問。
一滴水珠,落在柳必應的臉上。
二哥,你在哭嗎?是在為必應而傷心嗎?
「必應、必應,你這名兒是大哥給你取的,因為你打一出生,不管誰逗你、跟你說話,你必定都會笑著回應……你能……再回應大哥一次嗎?」
柳懸壺緊緊握住柳必應的手,聲音好輕好柔。
「該怎麼做你才能醒來?如果可以,哥哥們願意折自己的壽,只願換你健康無憂地活下來——」
★★★
保證不哭?才怪!
柳必應哭得唏哩嘩啦,搞得「感應司」都要淹大水了。
她從來沒見過大哥和二哥這麼傷心無助的模樣。
印象之中,哥哥們不曾對她笑過,也不曾對她表示過關愛,每次她笑著想親近哥哥時,卻是被推得更遠,令年幼的她不得不懷疑自己可能不是柳家人。
可原來,哥哥們還是愛她的,他們的冷漠,只是不知如何表達關心而已。
「他們其實不該生在柳家。」
秦無淮抹去銅鏡上的影像,一手按著眉心,一手為淚如雨下的柳必應遞上一條帕子。
「他們的命運是你造成的。」
「為、為什麼這麼說?」她抽噎著。
「你知道當年為什麼你必須離開這裡,被迫投胎轉世?」
柳必應搖頭。她只知道好像是因為她心太軟,做錯了事,所以被閻帥處罰。
「當年,你是跟在我身邊做事的當差小吏,因為天天坐在這裡聽取那些信徒的願望,聽著聽著,就開始濫用你過多的同情。」
「同情不是好事嗎?怎還嫌多?」柳必應以帕子抹去眼淚,還擤了鼻水。
「因為你開始欺上瞞下,藏起一些不會被核准的求願,然後自己偷偷批過,讓對方願望成真。」秦無淮說道,話裡沒有責怪,只是後悔當年保不了她。「若是只有一、兩件案倒還好,沒想到你越做越多,最後終於出了亂子,導致陽間命運秩序大亂,最後還是被我們發現了。」
就像柳老爺當年私通丫鬟,是不該生有子嗣的,但那丫鬟天天到閻君廟哭著祈求,希望能為柳老爺懷上孩子,結果沒想到她竟然也讓丫鬟願望成真,結果因此改變了柳夫人的命運,間接造成她的早逝。
這也是閻帥選擇讓她去投胎做柳夫人女兒的原因,因為那是柳夫人原本應得的。
「你的哥哥們原本該投胎去別的人家。」
「原來是我欠他們的……」
「也不盡然,因為在五百年前,他們曾經是你的弟妹,你為照顧他們自己卻病死了。」秦無淮說道,前世今生、因果宿命,沒有絕對。「如今,他們造了屬於自己新的業障,這是他們自己必須去面對、修行的。」
她聽了,心裡還是難過,總覺得自己欠哥哥什麼,如果生生世世的輪迴只是讓某些事或關係不斷循環重複,目的又是什麼?她參不透。
「既然肉身未死,這表示我該回去了,是嗎?」
「你想回去嗎?」他反問她。
「我……不知道。」她實話說,真的不知道。
原本她對人世間沒什麼太大的留戀,那裡不存在她渴望的愛,可以說離開就離開,但如今看見哥哥為她這般傷神傷心,反倒讓她不捨了。
可若選擇了回去,便是要她舍下仲孫隱了……她也做不到。
「實話說,據生死簿記載,你仍有一個多月的陽壽。你該是生病而死的,隱他介入了你的事,結果改變你和其他人的命運——」
秦無淮分析給她聽。支開了喜願,有些話也能說得比較明白。
「現在隱私藏了你,你在這裡沒有身份,自然無法久待,但若去『註冊司』登記身份,便要按規矩接受審判與安排,再度投胎轉世。」
「所以不管選擇哪條路,我都無法留下來跟隱在一起?」
「隱正在走一步險棋,他想留下你,或許和你成親,是他認為唯一可能將你留在身邊的方式。」仲孫隱的性格有其剛強固執的一面,人家要他往東,他偏要往西。
但即使他強留下柳必應,真的是對她好嗎?
「或許我可以去求閻帥大人給我一份差事,讓我留在幽冥府裡,我保證會好好修行,不再犯一樣的錯。」反正她終究是快死的人,不管是現在或是一個月後,她都會再回到這裡。
秦無淮歎口氣,說出心中的擔憂。「是的,或許你還有機會留在幽冥府,但問題是隱那傢伙能不能留下,就不一定了。」
「為什麼?」她不懂。「他是司爺大人,當然可以留下,不是嗎?」他當這差都五百年了,早不受輪迴之苦啊!
「因為這一次他為了救你,不僅擅自動用閻帥大人的聚靈珠,而且還親手殺死了王鳳。」
「他殺了她?!」
「王鳳就算有罪,也自有天道來處罰,隱無權結束她的性命,那不是他職權內能做的事。」
「可他是因為我……」前世如此,現在也是。他遇上她,似乎總是沒好事。「那現在該怎麼辦?」她急了,不想仲孫隱因為她再遭遇不幸。
「聽我一句話,乾脆你們兩個拎著包袱一起逃跑算了,當一對亡命天涯小鴛鴦。」秦無淮說得好認真。
「真的嗎?」她更認真。「可以逃得掉嗎?」
「廢話,當然逃不掉。」就算閻帥大人平常看起來悠悠哉哉、閒閒散散的,像是不管事似的,但想逃出他的眼皮,根本不可能。
「拜託,秦大哥,別玩了!」她又快哭出來了。
秦無淮竟然笑了出來。
「是福是禍,大概只能等閻帥大人回來才知道了。」他拍拍她,一派輕鬆地安慰她。「秦大哥相信你是個有福報之人,有時危機就是轉機,別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萬一……不直呢?」
「那就——」他收住笑,忽然正色道:「換一條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