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曇瞇著眼笑。「我不會因為你飛十幾個小時到這裡,又站在門口差點凍昏而改變主意,當然,也不會因為你長得甜美可愛又性感而改變主意,眼淚也沒用,如果你下一秒鐘決定要在我面前用這招的話,可以免了。」
藍曉希看著他,唇邊還沾著白色牛奶,她舔了舔,望著他的眼澄澈潔淨。「你的服裝不適合亞洲人,那就設計適合亞洲人的衣服,你不是中日混血兒嗎?你自己就是亞洲人,為什麼不能設計給亞洲人穿的衣服?」
這點,一直是她不能理解的。
既然要親赴巴黎拜碼頭,她當然把這個男人前前後後瞭解得很仔細,但收集了這幾年的報導,不外乎是——這男人兒時就有小梵谷的封號,畫得一手好畫,從小便一直得獎,可跌破眾人眼鏡的是,長大之後的他走上最商業化的服裝設計之路,而幾乎不再作畫。
或者是——這男人含著金湯匙出生,是日本最大紡織業龍頭織田信子的唯一孫子,就算只是外孫,卻是織田紡織唯一的繼承人,得天獨厚的家世背景可以讓他在巴黎時裝界大玩特玩,作品總是標新立異、出乎意料,跳脫一般人的既定印象,每每帶動一股新時尚潮流等等,這樣又褒又貶的話。
又或者——他是巴黎時尚界最閃閃發亮的黃金單身漢,今天又跟哪個名人傳緋聞,明天又跟哪個女模特兒從飯店走出來等等等這樣的八卦。
她聽太多看太多,反正對夏子曇的印象就是風流貴公子一個,又痞又花心,但,她卻愛極了這男人所設計的衣服,那是一種完全抓不著邊際的感覺,大膽鮮艷而且性感,幾乎抓到了女人最細微的美,然後用最奔放的設計把女人的美展現給世人。
她可以明白他所說的,關於他的設計不適合亞洲人的理論,因為那樣奔放的設計穿在日本或台灣女人身上,的確展現不出他原創下的大方與性感,但,對這個頂尖服裝設計師而言,她根本不認為這會是個問題,她對他的信任,或許比她所以為的多更多吧。
夏子曇深邃的眸定定地落在她臉上。
這女人……是第一個敢當面問他這種問題的人。
是啊,他自己就是亞洲人,為什麼不能設計亞洲人穿的衣服?
問得好,一派理所當然貌,但他就是不想,不行嗎?誰規定亞洲人就一定要設計亞洲人穿的衣服?究竟他是設計師還是她是設計師?
夏子曇盤起雙手,隨興的坐在沙發扶手上,眼神帶著笑。「我當然可以設計亞洲女人穿的衣服,但,你知道設計這種東西是需要靈感的,我身邊沒有一個東方女人可以激發我的靈感……或者,你可以辦得到?譬如脫光衣服當我的模特兒之類的?如果你答應,我倒是可以好好考慮一下這個可能性,嗯?」
什麼?!脫光衣服當他的模特兒?
藍曉希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她轉頭瞪著他。「我沒想到你是這種男人!夏子曇,你真讓我失望!」
夏子曇還是笑,眼卻沈了下去。「我是哪種男人?你連脫光衣服站在我面前當我模特兒的勇氣與決心都沒有,我有必要為了你改變我長年以來的遊戲規則嗎?藍曉希小姐,凡事沒有不勞而獲的,如果你辦不到,就趕緊打道回府吧,我夏子曇從不是為別人的希望而活的。」
藍曉希眼眶紅紅地,雖然覺得被羞辱了,可是又覺得他的話沒有錯,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她起身,拖著行李推開辦公室大門,越來越大的風雪吹瞇了她的眼,而陡降的溫度也讓她在瞬間打了一個寒顫。
才十一月,見鬼的這究竟是什麼鬼天氣?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她邊走邊嘀咕,拖著行李的手都快凍僵了,但滿天雪花飛舞的美麗,卻還是讓藍曉希冰冷的臉上綻出了一朵笑花。
腳步停下,把行李丟在一邊,她在路邊仰著臉捧著雪玩,很想忘記幾分鐘前那男人可惡的提議。
但,真的很難,她可是鼓起最大的勇氣才接下公司賦予她的神聖使命,就這樣孤身一人飛到巴黎,打算跟這男人長期抗戰,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的打退堂鼓?
或許剛剛那男人只是為了嚇她,才開口提出那種要求?
脫光衣服當他的模特兒……光想就讓她羞極惱極!沒想到看似如此溫文體貼的男人,竟然會說出如此令人聞之色變的話來。
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只要她願意當他的模特兒,他真的會考慮把代理權交給S&S?
像他這樣在巴黎時尚界鼎鼎大名的人物,要她當他的模特兒,應該就是純粹當模特兒吧?她剛剛的反應會不會太過度了?好像他是個大色狼,擺明著要吃她豆腐似的……
藍曉希突然覺得有點喪氣,雙手把臉抹了又抹,好冰,可是她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清醒。
巴黎這個城市好像一點都不適合她,一下機就遇到難得的雪雨,訂飯店還出錯訂到明天,好不容易等到夏大設計師,竟然還跟人家鬧脾氣,提著行李轉身就走,現在可好,今夜她可能要露宿機場,兩手空空回去,機票搞不好要自己出,還可能被公司趕出門……
不行!絕對不可以!她藍曉希才不要這麼癟!
想著,藍曉希拖著行李走回那間辦公室門口,小小冰冰的臉上閃著一股堅定的決心——
★★★
第1章(2)
「她回來了,可是一直站在門口前的大街上不進來。」夏日服裝工作室的助理梅格突然開了口。
她是在提醒從剛剛把人家氣走就一直有點坐立不安的夏大設計師,可是,這位仁兄好像不買帳,只是輕輕抬了一下眼,便低頭繼續翻閱這一期剛出刊的巴黎時尚雜誌。
「她打算在那裡一直站到天亮嗎?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製圖助理強森也端了一杯熱咖啡閒步走到窗前,用法語哇哇哇的亂叫。「看看看,照這樣下去,晚上路面就會結霜了,那小姑娘會不會一個人在路上滑倒沒人發現,然後就凍死在大街上啊?」